［世界历1924年5月23日，距尤恩-赫斯特死亡还有120天］
［总参谋部］
“在赫斯特手下的生活怎么样？”中央参谋部的总参谋长希德伯格问道，“还适应得了吧？”
“我感觉不错，至少有释放我的才华的空间。”莱温斯说，“我和赫斯特之间的配合也还不错。”
“那就好。”希德伯格有些感慨，“我之前也是这样慢慢和鲁多洛夫变成搭档的，但现在和他渐渐有了些隔阂……你看的那是什么？”
“有点糟糕啊。”莱温斯看着报纸上的消息，“今天不知道为啥出现了一些没影的讯息，说什么‘赫斯特将军疑似为康拉德的私生子’？这怎么可能？”
“真的吗？”希德伯格来了兴趣，“现在这时候居然出现了这种新闻，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似乎是进步报，民主社会党派的人办的报纸。”莱温斯说，“他们那些激进的左派份子和罗斯诺夫革命党走的很近，但是右派似乎并不认同乌利亚洛夫，主张反暴力和平改良——部分是出于小资产阶级的天真，部分则是出于虚伪，总之，这一派或许可以收买。”
“不错。但是，听起来有些耳熟啊。”希德伯格陷入思考，“慢着……好像尤恩自己在军宣部任职的时候就在上面投过文章？”
“对。”莱温斯尴尬地说，“我记得发的还是罐头广告。”
“……”希德伯格想了想，说，“虽然很乐意让他吃瘪，但现在是关键时刻。立刻查封他们的报社，然后发文回应……”
“但我觉得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问题。”莱温斯愁眉苦脸地说，“最大的问题似乎是赫斯特本身，好像他自己都在印证这一事实。比如换回康拉德，重新启用芙蒂尔……”
“慢着，不会是真的吧？”希德伯格也起了疑心，“但二者也没啥交际，他有什么理由跟这个便宜爹尽孝啊？”
“你看，你都有点相信了，别人还能不相信？”莱温斯无奈地说。
“今后我们出于宣传考虑，不能让他的负面新闻出现太多，需要提防着点。”希德伯格试探着问，“那我说，都跟他相处那么久了，你有知道他有什么恶劣的生活习惯没有？”
“恶劣的生活习惯？比如什么方面的？”
“像是什么抽烟、酗酒之类的……”
“那倒没有。”莱温斯说，“他只喜欢喝咖啡，酒也只是偶尔在庆典上喝一点，甚至这回打这么大一个胜仗，都没有放纵一下大吃大喝，反而愁眉苦脸的。”
“这算是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希德伯格又想着说，“还有什么怪癖吗？”
“喜欢在情人节期间敲人车窗算不算？”
“这个有点恶劣，但还在接受范畴。”希德伯格说，“那他喜欢的女人是什么类型，如果类型不当的话，也有很大麻烦。比如喜欢未成年的人……”
莱温斯面露难色：“那倒是应该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希德伯格问，“难道他不喜欢女人？那也有些麻烦，毕竟帝国立国之本是皇帝，而皇帝的立足之本是传统宗教，传统宗教排斥同性恋。”
“这个也没有，他似乎也不是gay。”莱温斯思索再三，“但根据威廉中队长的说法，他好像不喜欢活人。”
“啊？”希德伯格大吃一惊，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上帝啊，这可算是个大麻烦！”
“但这只是威廉的一面之辞，一面之辞！”莱温斯慌忙辩解道，“也不一定是真实的对不对？”
“很好。”希德伯格指着莱温斯，“但我说，你们最好把嘴给我闭上，闭严一点，这些都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帝都，地下监牢外门］
“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这么放纵他们，完全不行。”莱温斯劝谏道，“这样明明只会让关于你的谣言更加泛滥！”
“谣言，什么谣言？”尤恩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天真表情说。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就是那些关于你是康拉德的私生子的事！”莱温斯急切的说，“现在你又想让他们父女之间见面？这样下去，我们的舆论状况会……”
“放轻松，莱温斯。”尤恩安慰道，“嘿，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我认为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要刻意地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就对了。”
“可是……”莱温斯最终选择了顺从，“唉，算了，你开心就好。”
“……报告长官。”芙蒂尔-冯-希罗兹也于此时走了进来，“我准备好了。”
现在，希罗兹经过一些打理，换上军服以后，看起来比之前精神不少，但神情仍是非常憔悴。
“很好，在这之前，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尤恩掏出一把手枪，“这是你的老配枪，对吧？我现在想交给你。”
“您要把这种东西，赠予尚且被判定为罪人的我吗？”希罗兹大受感触，接过手枪，“可是……”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尤恩笑着说，“收下吧，我允许你在我面前带着配枪，这是我对你表达我百分之百地相信你的象征。”
“不胜感激。”希罗兹将枪套装备在腰间，“对于您，我会尽我所能。”
“很好。”尤恩拍了拍她的肩膀，“至于你的父亲……请放心，如果严格通过军事法庭的程序，因走投无路而不得不投降的他就不会被判死刑。”
“……是这样吗？”
“你的父亲还在里面等着呢，进去看看他吧。周围的守卫也都被我撤掉了。”尤恩看了一眼表，说，“我接下来还要去黑玉宫，就不陪你了。”
希罗兹木讷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地牢的深处走去。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莱温斯恍然大悟，“果然，这样下去应该会两难自解，但那个蠢丫头似乎没有了解到您的暗示，就由我代您去指导一下吧……”
如此自言自语着，莱温斯也转头走入地牢的深处。
“慢着，希罗兹小姐。”他快步上前，把希罗兹叫停在了半路，“我想，在你之前被监禁的时期，你应该没有落下对外界时政的关注吧？”
“……没有，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异常危险。走在钢丝上的舞者，只要稍稍失衡，就会从高空坠下，这你应该早就知道。”莱温斯认真地说，“而赫斯特冒着极大的舆论风险重新动用你。你觉得他真的相信你吗？”
“从他迄今为止的举动来看，应该是吧。”希罗兹陷入了犹豫之中，“但是，这一结论并不严谨——我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能相信你有很大的才华，值得他这样去做。”莱温斯意味深长地说，“可是很显然，你并没有取得他的全部信任。”
希罗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明明都把我的配枪还给我了，还允许我一直带着，这不是表明对我的完全信任……”
“不，没有，完全不是！”莱温斯看着那把枪，“你猜他为什么现在交给你这种玩意儿，这种……杀人的武器，特意在你与父亲重逢之前？”
“我不理解。”希罗兹看起来有些不安。
莱温斯环视四周：“为此，他还撤掉了周围的守卫，以此方便你行动。”
“可是……”
“你的父亲是罪人，而你是罪人的女儿。他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启用你，你必须做出什么，作为回敬。”
希罗兹面色铁青。
“他是你的父亲，对吗？所以这会是一个罪恶的选择，但你必须要去做。”莱温斯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刚才就暗示过，如果正规的通过军事法庭的程序，康拉德就不会被判处死刑。但是我国的民意希望他去死，就必须要让一个人来替代行刑。”
“我……”
“由此一来，既能让他能摆除这一切无理的质疑，让你摇身一变，从罪人变为英雄。”莱温斯把脸贴近了那把配枪，“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希罗兹看向自己腰间的配枪，就像其不像是什么曾经心爱的武器，而是恶魔的三叉戟，就要刺穿自己的咽喉。
她甚至恐惧地想要将其甩开，但却被莱温斯按住了。
“这是最后一个考验，按照希望的那样，向赫斯特将军表示你完全的忠心，成为英雄……帝国的伟大征服者之一。”莱温斯以最为无情，冰冷到极点的语气说。
沉默良久，希罗兹惊恐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强作镇定的脸，以及微微发颤的牙齿：“……是。”
莱温斯点点头，满意地离去，而希罗兹走向了与其相反的方向，来到最深处，最为黑暗的监牢之中。
“你是……芙蒂尔？”因长久的颠沛流离而变得瘦骨嶙峋的康拉德，在看到走过来的希罗兹后变得老泪纵横，“真的，居然真的能够再次见到你……”
“是啊，你也还活着。”两行热泪从希罗兹的脸颊滑落，她也泪流满面，“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还活着，这就代表我们还有机会，在战争结束以后好好生活下去。”康拉德看着希罗兹，“只是，帝国对我们来说还是战败为好……为什么你会是那副表情，芙蒂尔？”
“永别了，父亲。”在流尽了眼泪之后，希罗兹掏出了冰冷的配枪，“我要为您带来生命循环系统所有的本来维持其存在的属性的丧失且不可逆转的永久性的终止！”
“为，为什么要这样？”康拉德看向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惊讶、恐惧、不解一瞬间都涌向了自己的心头。
他不理解，他的女儿虽然不及次子的重要度，不是自己着重培养的对象，但她一直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那个百依百顺的乖乖女。
她从不对父亲的命令有过怨言，一直以来都在努力地奋斗着拼命完成父亲的期望，甚至康拉德一直都觉得她不能独立自主地生活。
但此时为什么会……
“一直以来，我都听候您的调遣，按照您的安排走上您想要我走的人生道路……”希罗兹用沙哑的嗓子，一字一句地说，“您就是我的道标，我是为了满足您的期许才参加始源林海的突击作战，即便您投降被俘，我也没有怪罪过你，我知道那是迫不得已。”
“可是……”康拉德看着希罗兹，不知为何，此时却不像是严厉的父亲在训斥女儿，而是犯错的孩子在祈求家长的原谅。
可是她没有。
“但从今天开始，我决定获得。”希罗兹说，“永别了……动物界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的隶属于任职希斯塔尼亚帝国第六集团军司令的康拉德-冯-希罗兹上将——元帅！”
枪声响遍了整个地牢。
［黑玉宫］
“接下来只要您在这个文件上盖个章就可以了。”尤恩把和约的文件递给奥莱蒂娅。
“我看过报告了，感觉罗斯诺夫的革命党好坏欸。”奥莱蒂娅看着文件问，“我们真的要和他们签订和约吗？”
“当然，陛下，这是必要的。”尤恩解释道，“帝国现在必须从两线作战的窘境中解脱出来，和约是十分必要的。”
“看，他们还杀死无辜的贵族，抢劫富人的财产……”
“我不好说。”尤恩发出疑问，“从古至今，符合‘无辜’这一前缀的贵族群体能达到该群体总数的百分之一吗？”
“呃……好像是这样。”奥莱蒂娅又说，“但革命军的宣传还说贵族都吃人呢。怎么，同样作为一个贵族——虽然说是前不久刚授封的，难道你真吃过人吗？”
“这……”想起萨林市外战壕中的炖肉汤锅，尤恩咽了口唾沫，“难说。”
说到这里，尤恩忽然想起了什么。
“陛下，我能问您一个事吗？”
“请说。”
“帝国的‘冯’字是为所属的意思，主要为了表示其家族的发源地。”尤恩说，“平时授封贵族都有两个方式，第一种是直接在名字中间加‘冯’字，第二种是我的那种，在名字后面加一个后缀。”
“嗯哼。”奥莱蒂娅说，“怎么了？”
“那是不是说明我有封地来着？”尤恩好奇地问，“如果有的话，能告诉我它在哪里吗？”
“让我找找。”奥莱蒂娅小心翼翼地搬出了办公桌下的地球仪，对着上面看了一段时间，“哦，找到了，在这里！”
“哪儿？”
奥莱蒂娅指向了希斯塔尼亚左上方的岛国：“在凯诺尼亚本岛上。”
“啊？”尤恩惊讶地说。
“没关系，把那里给我打下来了，这块地就划给你。”奥莱蒂娅拍了拍尤恩的肩膀，“怎么样，很划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