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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塔尼亚帝国,军武试验场]

“我之前看到了你上发的申请,路德维格-嘉登博士,恕我无法同意这些事情。”宝石结博士说,“既然停战,预计未来各国就会裁军,同时对报废的重型军武进行回收和民用化改造……对国内进行战后重建,休养生息,是当下非常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你表示反对,甚至提议继续扩军?”

“宝石结博士,你觉得什么时候战争才能结束?”路德维格突然问。

“当然是帝国的敌人彻底倒下……这样吧。最大的敌人,号称坐拥第一陆军的伊芙娜共和国已经彻底垮掉了。”宝石结博士不解地说,“攻击凯诺尼亚联合王国?或者越过大洋攻击合众国?不,那种目标太遥远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路德维格说,“还有更加遥远,但也更加强大、恐怖的敌人在盯着这片沃土,我们必须做足准备。”

“虽然不太理解,但我愿意相信你,毕竟我们也是依赖你设计的机动装甲取得胜利,但这种层面上的事情实在不是我们可以左右得了的。”宝石结无奈地说,“现在我们还是聊点更现实的事情,比如你这条机械手能不能量产啊,如果可以的话,估计是个巨大的便民工程……”

正在这时,路德维格的机械臂忽然响起了警报声。

“什么情况?”

“是异常的以太波动。这种波长……像是,精神辐射?”路德维格立刻警戒起来,“抱歉,我还有其他,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给你解释了,再见!”

[伊芙娜共和国,布莱斯科军港]

浮游加农炮的轰鸣声停止了,防御矩阵生成器载着其本身回升到高空,归回到拉菲尔机体本体,进行弹药和能量补充,而后再脱离本体,进行无线辅助作战。

这似乎是她机体的一个弱点,即浮游加农炮每次只能进行一次攻击。可是,hal-380“猎魂鲨”的机身仅仅遭受到一次浮游加农炮的攻击,各个部位就都在不住地发出报警声。

但最糟糕的,莫过于机体防护系统的受损。按照这个受损程度,内部结构就已经开始有漏水情况了,再这样潜行下去,机体恐怕会直接沉底。

无奈之下,尤恩只能控制机体浮升到水面以上:“可恶,每次都是这样。”

其他的浮游兵器可不会给他喘息之机,一等其回升到水面,各式各样的攻击就劈头盖脸地攻向他。

尤恩勉强像上一次那样操控着机体躲闪,但频繁地使用异能已然让他疲惫不堪,机体在水中受击时传动装置也有所损坏,再加上对二代机体操控的不熟练,这些干扰因素都不可避免地致使其速度下降,变得笨重迟缓。

即使想要用水刀和水炮打掉这些浮游武器,但它们个头太小,且懂得相互配合,刚想要瞄准其一,其他浮游武器就会用火力掩护逼迫尤恩放弃攻击,为被锁定者争取时间闪避。

尤恩的呼吸声变得粗重,额头上大汗淋漓,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大的敌人,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忽然,一道快得不可思议的红光从他眼前闪过,那是pupa-229“痴愚金龙”的机体本体,细长的手部组件与一对浮游以太矩阵切割刀链接,锋利的魔能强化双剑交错着斩向尤恩。

她找准了这个时机,谨慎起见,先用浮游炮对其进行远程消耗,再在尤恩极度疲劳,反应力下滑的时候,以本体强大的推进速度突然接近,发起突袭!

尤恩爆发出体内最后一丝力量来缓释时间,操控机体向下闪躲,勉强躲过双剑的斩击,但面对接踵而至的踢击,他实在是无力回天。

自下而上的机械足猛烈地踹在正对着驾驶舱的装甲上,直接把尤恩的机体从海中踹飞出去,滚上军港的码头,重重地砸在吊塔的支架上。

经受这次剧烈的冲击,尤恩感觉自己的头就像是被谁用棒球棒用尽全力抡了一棍。不知道是以太能使用过度,还是他开始变得神智不清,眼前的光景再度愈发暗淡。

他的意识,似乎一点点地被剥离出这具早已变得千疮百孔的身躯。

“死了吗?”拉菲尔得意洋洋地操控着机体飞向岸边,“我还记得这台机体,不过是一台只有发动机使用了魔金属技术,其余地方还和二代机动装甲无异的伪三代机。”

“我还记得,这台机体是卡伦的。作为天赋异禀的骑士的他,却被他的弟弟偷走机体,犯下叛国的罪行……还好统帅宽宏大量,原谅了他的过失。”站在码头上,她向尤恩的机体走去,“后来,这台机体居然到了你的手上。虽然能用着差距如此之大的机体和我打这么长时间,确实称得上出众,但,最后也不过尔尔嘛。”

“为表尊重,就用这一击葬送你。”

拉菲尔操控着机体缓缓升入高空,十八个浮游兵器开始合体,一并组成一门炮型兵装。剩余的四个浮游防御矩阵生成器制造出包围机身的四面体,似乎是用来抵御爆炸冲击的。

拉菲尔将机体输出功率调整至过载状态,以太能吸积器开始疯狂吸收周围环境中的以太能,整个天空都开始变得暗淡下来:

“我还从来没对任何除你之外的活物用过这一招呢……恐怕亚达的版图都会因此而改变吧。”拉菲尔说,“庆幸着,化为飞灰吧。”

此时,在“猎魂鲨”机体驾驶舱中的尤恩已然完全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之中。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之下,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看上去是如此地美丽,又是如此地不真实。

一扇门,就这样孤零零地立在荒野之上。忽然,门扉开启,那个熟悉的半边骷髅脸的人影,就这样从容地从门中走出。

值得注意的是,他没有影子,而且手上拿着一件奇怪的器具。

那是由很多根木质权杖扎成的棍束,而在中间插着一柄锋利无比的长柄战斧。

“除了你擅长的那些东西以外,你什么都只能做得一塌糊涂,不是吗,废物?”他以无比傲慢、狠毒的语气说,“现在,即使在机动装甲战中也落了下风,告诉我,你作为一个军人来说究竟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告诉我。”尤恩颤抖着说,“你,你究竟是……?”

“我是‘统帅’。”他平静地开口道,就像自然而然地说出什么像是“隔壁超市薯片降价了”之类的,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似乎他生来就是那般,能够统御万军的大人物。

“你一直都这么悲惨、痛苦、虚伪地活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直到现在还在折磨自己,无法认清现实,更无法认清自己。”

“统帅”这样唏嘘着,走向尤恩所在的位置。

“让我告诉你吧,你在看见联军的舰船全部沉没,数不清的浮尸漂浮在水面上的那一刻,其实如释重负,对吗?”

尤恩瞪大了眼睛:没错,在那个时候,自己的心中真的有这种感觉,像是放下了什么沉甸甸的担子。

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你的心里非常清楚,口头上的交谈和劝说,根本就不能终结战争。阻止他们的唯一途径,就是亲自动手,把他们杀光——你必须做出这个选择,战争才能被终止。”

“而在看到那副光景之后,你长舒了一口气,因为你发现有人替你做出了这个违背人伦的,罪恶的选择,违背道德的重担不会扛在你的肩膀上,所以你如释重负。”

“你这伪善者。”

这样说着,“统帅”从棍束中抽出笞棒,重重地抽打在尤恩的腿上,撕心裂肺的痛楚传遍全身,令他身形摇晃,站立不稳。

“还记得劳伦斯吗?你无论如何尝试,都不能直接杀死他。但当你指挥你的队员将其杀死时,你就对此毫无负罪感,愉悦无比……你热爱杀戮,却又装模作样地放弃杀戮。”

“令人作呕。”

又是一击,打在尤恩的膝盖上,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跪倒在地。

“处决战俘呢?在架设好机枪,由你开火时,你在那一瞬间动了杀心——是因为你把处决战俘的责任主观意义上推给了你的上级,也即罗里安,认为自己无罪,你才舍得扣下扳机。”

“归根结底,你也并非仁慈,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背负杀人的骂名。”

一棍,又一棍……沉重的笞棒不停地抽打在尤恩的脊背上,将其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你曾想要阻止士兵劫掠,但却又归纳为士兵素质过差,无法管控而放弃管理。但你有想过吗?自己之前在萨林市的公馆抢夺银器的那副可恶的嘴脸?”

“哦,那次也是,你将洗劫城市的责任推卸到了吉伦中将的身上:‘他没说不能抢,又没阻止其他人抢,所以可以抢’。又将责任推卸给其他贪婪的士兵:‘他们都在抢,为什么我不能抢?’你就臆想着自己是那朵冰清玉洁的白莲花,他人都没你高洁,以此来获得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沉闷的打击让尤恩难以立足,勉强支撑着自己的手臂微微发抖,弯曲下去。

“正是这样,你不愿去做忤逆你道德观的事情,可是一旦有一个目标,能够在你的主观意义上为你顶受罪行,你就能放心大胆地作恶,以此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

“而在你发现你没有推脱罪孽的对象,无法甩开自己的罪责之后,你就因此而崩溃,这就是你的本质。”

“好好看清自己吧,这种虚伪,难道没把你自己给恶心吐吗?”

鲜血从几乎变成糜状的烂肉中渗出,就如他痛苦的、腐败的人生。

“认清现实吧,你是个无能者,有太多的人在憎恨着你,你永远都不会被他们原谅,永远也都不会被他们包容。”统帅将自己的军靴践踏在尤恩的背上,摩擦着,使其更加痛楚,而后居高临下地说,“但是,我愿意。”

“什……么?”尤恩发出虚弱的疑问。

“我愿意理解你,我愿意原谅你,我愿意赐予你救赎,我愿意与你结伴同行。”统帅的言语变得温和起来,“即使整个世界都在与你作对,我也认同你的所作所为。”

“毕竟,我们是如此地相像。为什么你总要拒绝我呢?”

尤恩的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些曾经所经历的苦难,似乎在此刻都变成了苦心的教诲,曾经所经受的痛打,似乎在此刻都变成了一种爱的抚摸。

“认清现实吧,你热爱着杀戮,热爱着战争……每每遇到这些事情,你都会无比愉悦,你很享受这些事情带来的激情与成就感。”

“你是在遵从自己的爱好,遵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承认这些,你就不会如此虚伪。这难道有错吗?”

尤恩感觉自己心中出现了动摇,他开始认同这些魔鬼般的话语。

“你是开疆扩土,保家卫国的光荣的军人,只是服从了国家的命令才这样做。取得胜利才是你应得的义务……承认这些,你就不会如此挣扎。这难道有错吗?”

尤恩已然失去皮肤与血肉的右脸上,那失去眼珠的深邃眼眶中,竟流淌着滚烫的血泪。

“那些受苦受难的民众,我可怜他们,可是他们终会受难,帝国战败,遭受屈辱的就是帝国自己的人民,你只不过是把这种苦难转移到别国的人身上,你是祖国的英雄。这难道有错吗?”

“我认同你的道德观,毕竟,你是本性如此善良的人。”统帅将手放在胸口,“如果这一切有错,那就请责怪我吧,你只不过是被我蛊惑了而已。”

“蛊……惑?”

“是的。”统帅高声说,“是我蛊惑了你,是我指使着你发动攻势,赢下战争。是我向你传达了那些罪恶的思想,迫使你犯下如此之多的恶行。”

“我原谅你,尤恩,因为你和我是如此地相像。如此地强大,而又如此地孤独。你在将世界上的一切弱者推向你的反面,而我也是如此。”

“但现在,你不会孤独了。”统帅从那个束棒中抽出战斧,“在另一个世界,我的躯体正不可避免的衰弱着。”

“因此,我需要一位代理人,一位如我一般强大的战士,来延续我的意志。”

“所以,站起来吧,迷途的羔羊,接纳你应得的荣誉,为我所用吧。从今往后,你只用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将战斧高举,斩向尤恩的头颅。

然而,那把斧头却像砍到了什么坚硬的钻石一般,并未斩下尤恩的首级。

“什么?”统帅向后退却几步,用似是见鬼般的眼神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尤恩,“这不可能……”

“……不。”尤恩挣扎着,缓缓站了起来,“你不能剥夺我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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