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太阳刚爬上山头,乱石镇的农夫们就蹲在田埂上犯愁——刚出苗的冬小麦蔫了大半,田地里的土块泛着白,踩上去簌簌掉渣。董伯蹲下身,用手扒开土层,指尖触到的全是干硬的黄土,眉头拧成了疙瘩:“再不下雨,这一季的麦子就毁了!”旁边的流民老李叹了口气:“去年在清河县,就是因为天旱没收成,才逃到万山来的,没想到这儿也缺雨。”
这话传到县城时,刘飞正在工坊查看水力锻锤——因为清水河支流的水量减少,锻锤的起落慢了不少,孙满仓擦着汗说:“大人,要是再缺水,工坊的铁料锻打都要耽误,火器坊的骑炮怕是赶不上工期了。”一边是农田缺水盼雨,一边是工坊用水告急,刘飞心里清楚:万山要站稳脚跟,不能靠天吃饭,得修水利,把水攥在自己手里。
当天下午,刘飞就带着董伯、孙满仓和懂工程的李舟,沿着清水河上下游勘察。三人骑马走了两天,终于在清水河中游的峡谷处停了下来——这里两岸是陡峭的山壁,河道狭窄,水流湍急,上游有常年不涸的山泉汇入,下游正好能覆盖乱石镇的农田、黑松岭的矿场和县城的工坊,是建水库的绝佳选址。李舟用脚丈量着河道宽度,又爬上山顶观察地势,兴奋地说:“大人,这里建水库,既能拦水蓄水,又能顺着山势挖渠,把水引到各处,简直是天选之地!”
规划很快定了下来:先在峡谷处筑堤坝建水库,命名为“安澜水库”,寓意“水波不兴,岁岁安澜”;再从水库往下挖三条主干渠——一条往东南通乱石镇农田,一条往西连黑松岭矿场和工坊,一条往东北接县城的灌溉区;主干渠旁再修支渠,像蛛网一样铺到每块田地、每个工坊,最后在水渠关键处设闸门,控制水量,既能灌溉,又能防洪。
兴修水利的消息一传开,万山的百姓比修路时更踊跃——毕竟水是庄稼的命,是工坊的根,不用动员,就有两千多流民主动报名上工。刘飞按“分区负责”的思路调配人力:董伯带农曹的人管农田渠段,负责测量田亩、规划支渠走向;孙满仓带工曹的人管堤坝和工坊渠段,负责烧制石灰、夯实堤坝;李舟总揽工程技术,盯着堤坝的夯筑和水渠的坡度,避免漏水或淤塞。
筑堤坝是最费力的活。民工们先用巨石垒出坝基,再把黄土、石灰和细沙按比例混合,加水拌匀后,用石碾子反复夯打——每夯一层,就洒一层清水,再铺上一层碎石,防止堤坝渗漏。为了赶在雨季前完工,民工们分成两班,白天顶着太阳夯土,晚上借着油灯的光搬运石料,肩膀磨破了就裹上麻布,手上起了泡就挑破继续干。有个叫王二的流民,之前是修过河堤的匠人,主动带着几个同乡教大家夯土的诀窍:“夯要砸实,土要拌匀,这样堤坝才结实,能挡十年洪水!”
挖水渠时,李舟特意让人在渠底铺了一层烧制的陶瓦,陶瓦拼接处用石灰勾缝,既能防止水渠漏水,又能减少泥沙淤积。往乱石镇去的渠段要翻一座小山,民工们就顺着山势挖隧洞,隧洞窄得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行,大家轮流钻进去凿石,洞里的粉尘呛得人直咳嗽,却没人叫苦——他们知道,隧洞通了,田地里的麦子就能喝上水。
三个月后,安澜水库的堤坝终于筑成——堤坝高两丈,宽三丈,像一条土黄色的巨龙横卧在峡谷间,闸门拉起时,清水河的水渐渐在峡谷里蓄积,形成一片碧绿的湖面,倒映着两岸的青山。紧接着,三条主干渠也相继贯通,当董伯亲手打开乱石镇渠段的闸门时,清水顺着渠槽奔涌而出,沿着支渠流进干涸的农田,蔫了的小麦苗瞬间挺直了腰,农夫们围着水渠欢呼,有的甚至掬起水往脸上泼,眼里满是激动的泪水。
水利工程完工后,万山的变化立竿见影。乱石镇的农田再也不用靠天吃饭,董伯按不同作物的需求调节闸门,小麦长得比之前壮实了一倍,秋收时亩产比去年翻了近两成,流民老李捧着饱满的麦粒,对着水库的方向鞠了一躬:“这水坝救了咱们的命,以后再也不怕旱了!”
工坊的水力锻锤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节奏,甚至因为水量稳定,孙满仓又加了两座锻锤,铁料锻打的效率提高了三成,火器坊的刘炎终于松了口气——之前因为缺水耽误的骑炮,现在不仅能按时完工,还能多造五门。黑松岭的矿场也沾了光,水渠引到矿场后,矿工们不用再去远处挑水,选矿时的用水也充足了,矿砂的纯度都提高了不少。
更让人安心的是防洪——那年夏天,暴雨连下了三天,清水河下游的州县都遭了洪灾,唯独万山安然无恙。安澜水库的闸门缓缓放下,拦住了上游的洪水,下游的水渠有序泄水,县城、乱石镇的街道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积水。有个从平林县逃来的流民,看到万山的景象后,惊讶地说:“俺们那儿的房子都被洪水冲塌了,没想到万山连雨涝都不怕,这才是真安稳的地方!”
兴修水利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周边州县。清河县令听说后,对着下属叹道:“刘飞不仅能练兵开矿,还能修水利,这哪是个县令?分明是在做一方诸侯的事!”可叹归叹,他既没能力也没魄力搞这样的工程,只能看着万山的农田丰收、工坊兴旺,心里满是嫉妒却无可奈何。
刘飞站在安澜水库的堤坝上,望着奔涌的渠水和远处绿油油的农田,心里清楚:这水利工程不仅是农业和工坊的命脉,更是万山政权能力的证明——能统一调度两千多人力,能跨区域规划水渠网络,能不计短期成本做长期投入,这不是普通县城能做到的,而是一方稳定政权才能有的规划与执行力。
堤坝下,几个孩子在水渠边追逐打闹,手里捧着刚摘的野果;田埂上,农夫们正忙着引水灌溉,嘴里哼着新编的《水利谣》:“安澜坝,清水流,浇麦田,润工坊;不旱涝,岁岁收,万山家,乐悠悠……”歌声顺着风飘远,落在每一片被渠水滋养的土地上,也落在每一个万山人的心里——他们知道,有了这水利命脉,日子就有了长久的盼头,这片家园,也会越来越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