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棚外的哭喊声还没平息,刘飞已在县衙前的空地上召开紧急动员会,孙郎中、吴文才、赵青,甚至刚从宣府卫商队处临时请来的西医传教士怀特,都被召到了跟前。怀特手里攥着个黄铜小盒子,里面装着他口中“能治热症”的奎宁粉,虽语言不通,却靠着苏先生的翻译,频频点头表示愿全力相助。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必须用重典!”刘飞的声音在晨风中带着斩钉截铁的冷硬,“第一,全境内实行‘三区隔离’:已发病者送城南隔离棚,家属及密切接触者留居家中闭门不出,每日由民政司送粮送水;健康人群凭证出入街区,市集除粮铺、药铺外全部关停。赵青,你带两百士兵分片值守,凡私自外出或藏匿病人者,一律罚做苦力,绝不姑息!”
赵青当即领命,转身就调兵布防。不到一个时辰,县城的街巷口就竖起了木栅栏,士兵们臂戴红布条,严查往来行人,有个流民想翻墙送药给隔离的家人,被士兵当场拦下,按在地上时还在哭喊,直到吴文才递上一张“每日探视通报单”:“别急,每天下午我们会派人去隔离棚问情况,你家人的消息,傍晚就能给你。”流民接过单子,眼泪才慢慢收了回去。
医疗救治的担子压在了孙郎中和怀特身上。孙郎中带着医疗队的学徒,把仅存的黄连、柴胡熬成大锅药,分给隔离棚的病人,虽不能立刻止泻,却能稳住病情;怀特则拿出奎宁粉,挑出几个高烧不退的重症者,用温水化开喂下——没想到第二天,那几个病人的烧竟真的退了大半。孙郎中起初对“洋药”半信半疑,见此情景,当即让学徒跟着怀特学调药,两人一个用草药固本,一个用西药退热,倒形成了奇妙的互补。
可药物还是不够。李三的商队在府城遭遇关卡拦截,说是“怕带疫药入城”,磨蹭了两天才绕路赶回,带回的黄连只够熬三天。刘飞急得上火,忽然想起黑松岭的山涧里有种类似黄连的野草,当即让周强带斥候队去采挖,又让孙郎中辨认——竟是药效稍弱的“土黄连”,虽不如正品,却能解燃眉之急。流民们听说采草能换工分,还能救亲人,纷纷主动报名,山涧里很快挤满了采草的身影。
卫生条件的改善同步推进。刘飞让工曹连夜赶制五十个木马桶,送到隔离棚替换原先的露天茅厕,每天由专人消毒后运到城外深埋;民政司的人带着石灰,挨家挨户撒在墙角和水井旁,还在每条街巷口设了“开水点”,架着大锅日夜烧开水,派专人盯着流民喝:“不喝开水不许领粮!”有个老人嫌麻烦,偷偷喝了井水,被巡查的小吏发现,不仅没给粮,还被带去隔离棚外看病人的惨状,老人吓得脸色发白,此后每天都乖乖去喝开水。
最棘手的是人心安抚。谣言还在暗地里传,有流民说“隔离棚是活埋人的地方”,竟鼓动着要冲卡。刘飞得知后,亲自带着卫兵去隔离棚,当着众人的面走进棚里,给病人喂药、掖被角,还让苏先生把每日的治愈人数写在木牌上,挂在县城门口:“你们看,昨天有十五个人好了回家,今天又有十二个!隔离不是等死,是治病!”流民们看着木牌上的数字,再看刘飞毫无惧色的模样,心里的恐慌渐渐散了。
这场抗疫足足持续了二十天。当最后一个病人从隔离棚走出来时,孙郎中累得直接坐在了地上,怀特也瘦了一圈,却举着黄铜盒子对刘飞露出了笑容。清点下来,虽有三十余人没能熬过这场瘟疫,但对比最初两百多人病倒的规模,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更重要的是,疫情没有扩散到黑松岭和鹰嘴关,新地的秩序依旧稳定。
疫情过后,刘飞第一件事就是完善医疗体系。他在县城建了“惠民医馆”,让孙郎中当馆主,招募流民中的郎中坐诊,还留下怀特当“客座医官”,教学徒们辨识西药、处理外伤;农曹专门开辟了三亩药田,种上黄连、柴胡等常用草药,保障药材供应;民政司则把“喝开水、勤洗手、挖厕所”写进《万山民生守则》,派小吏下乡宣讲,甚至在每个村落都设了卫生巡查员。
那天,惠民医馆开馆,孙郎中穿着新做的医袍,给第一个病人诊脉时,眼里满是感慨。刘飞站在医馆门口,看着往来的流民有序排队,想起二十天前的恐慌与混乱,心里清楚:这场瘟疫虽是磨难,却也让万山的医疗保障体系扎下了根——而这根,和水利、道路一样,都是支撑这片家园走得更远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