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们立刻接续第44章结尾的惊变,展开第45章的博弈与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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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这个名字,如同一声惊雷,在密闭的地窖中炸响。那不是严党的走狗,而是嘉靖皇帝绝对的心腹,执掌天子亲军的第一号人物!他的到来,意味着此事已不再是朝堂党派间的暗斗,而是彻底惊动了九重宫阙内的那位至尊!
那被缚的汉子听到朱希忠的名号,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竟露出一种近乎解脱的诡异神情,愈发闭紧了嘴巴。
苏婉清脸色骤变,急道:“烨哥,不能交!这铁盒是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关键证物,此人也是重要人证!若交给锦衣卫,无论落入谁手,都可能被销毁或篡改!”
张烨的心跳如擂鼓,额角青筋隐现。他何尝不知这铁盒与人犯的重要性?但朱希忠亲至,奉的是圣旨!抗旨不尊,立刻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珠华阁上下,苏婉清,还有那些追随他的人,顷刻间就会万劫不复。
电光石火间,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徐寿的身影、冯保的示警、宫中的刺杀、那焦黑的残片……这一切,似乎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串联起来,最终指向了龙椅上那位看似沉迷修玄、实则洞若观火的皇帝。
“不,我们必须交。”张烨的声音出奇地冷静,他猛地看向苏婉清,眼神锐利,“不仅要交,还要交得痛快,交得彻底!婉清,你立刻去我书房,将书架第三格那本《格古要论》的函套取来,快!”
苏婉清虽不明所以,但见张烨神色决绝,毫不迟疑,转身疾步而去。
张烨则深吸一口气,对那“船锚”头目下令:“将此人看好!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动他!”说完,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拿起桌上那个沉重的铁盒,大步向地窖外走去。
珠华阁侧门外的小巷,此刻已被大量打着灯笼、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团团围住,火光将积雪映照得一片通明。气氛肃杀,鸦雀无声。
一名身着大红蟒袍、腰系玉带、面容威严的中年官员负手立于雪中,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他身后站着数名杀气腾腾的千户、百户。
张烨手捧铁盒,孤身一人走出侧门,在距离朱希忠十步远处停下,躬身行礼,声音清晰而不失恭敬:“下官御用监副使张烨,参见朱都督。不知都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朱希忠目光如电,在张烨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手中那个醒目的铁盒上,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张副使,本督奉皇上口谕,查办通倭要案。据报,你此处藏匿有重要证物及涉案人犯,即刻移交本督,带回北镇抚司审理。”
“下官遵旨。”张烨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他双手将铁盒高高举起,“此铁盒乃下官手下之人偶然截获,疑似与通倭案有关,正欲呈报有司。人犯现就在院内,一并交由都督发落。”
张烨的干脆利落,似乎让朱希忠也微微怔了一下。他深深看了张烨一眼,抬手示意,身后一名千户立刻上前,接过铁盒,仔细检查封口。
就在这时,苏婉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将一个深蓝色的书籍函套递给张烨。张烨接过,入手微微一沉,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在函套内侧某个凸起处轻轻按了一下,随即转身,双手将函套也奉上:
“朱都督,此乃下官平日记录一些奇物见闻的杂记册页,其中或有涉及东南物产风土之零星记载,或对都督查案有所助益。下官才疏学浅,见识粗陋,一点愚见,权当参考,望都督笑纳。”
这番举动看似多余,甚至有些谄媚,但在朱希忠这等人物眼中,却另有一番意味。他目光在那朴素的函套上停留一瞬,旁边一名锦衣卫接过,入手略沉,似是书册重量。
朱希忠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张副使倒是识得大体。”他挥了挥手,“将人犯带走!封存所有证物!”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入院内,很快将那名被缚的汉子押了出来,连同铁盒和那个书籍函套,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朱希忠翻身上马,临走前,最后看了张烨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张副使,陛下念着你寻访‘鲛人泣’的差事。有些风浪,不该沾的,莫要沾身。”说罢,一勒缰绳,带着大队锦衣卫呼啸而去。
巷子瞬间空荡下来,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脚印和一片死寂。寒风卷着雪沫,打在张烨脸上,冰冷刺骨。
苏婉清走到他身边,脸色依旧苍白,低声道:“烨哥,那铁盒……还有你给朱都督的函套……”
张烨望着锦衣卫消失的方向,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掌心,那里赫然躺着几枚细小的、被汗水浸湿的沉香木珠。他方才,竟在极度紧张中,无意识地捻断了自己常年盘玩的那串念珠!
“铁盒保不住,人犯也保不住。”张烨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朱希忠亲自来,代表皇上已经注意到了此事,并且不想让它继续在下面闹下去。我们若强行保留,立刻就是灭顶之灾。”
“那你给他的函套是?”
“那是我闲暇时,用一种特殊的‘显影’之法,记录重要信息的副本。”张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真正的关键,不在那打不开的铁盒里,而在我们截获它之后,我凭借记忆,用密写方式记录下的外部特征、重量、锁具细节,以及……我对‘四海货栈’、‘隆昌号’、徐府管家,乃至宫中刺杀的所有关联推测!函套夹层里,还有一小片我悄悄从那焦黑残片上刮下的碎屑。”
苏婉清倒吸一口凉气:“你……你竟将这些东西,直接交给了锦衣卫指挥使?”
“赌一把。”张烨目光深沉,“皇上想要‘返魂香’,就必须弄清楚‘月影珠’的真相。朱希忠是皇上最锋利的刀,也是唯一可能绕过严党、徐阶,直接将信息送达天听的人。我把这些‘愚见’和‘物证’给他,是表明我张烨一心为皇差,无意卷入党争,同时也在告诉皇上,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至于他信不信,查不查,就是天意了。”
回到书房,炭火依旧,但两人心境已截然不同。一番惊心动魄的争夺,关键证物和人犯却在眼前被皇家力量强行接管,这种感觉充满了无力感。
“我们现在……岂不是前功尽弃?”苏婉清有些颓然。
“未必。”张烨摇了摇头,重新串着那几颗散落的念珠,“至少,我们知道了皇上的态度——他不希望局面失控,他在关注。而且,我们将最大的烫手山芋抛了出去。现在,压力回到了严世蕃和……徐阶那边。锦衣卫插手,他们再想灭口或遮掩,难度就大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我只是在想,皇上为何偏偏在此时,派朱希忠以如此雷霆万钧之势介入?是冯保的密奏?是徐阶的反制?还是……我们不知道的第三方力量?”
就在两人试图理清这团乱麻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东家,有浙江来的加急密信!是‘船锚’的渠道,标注了最高等级的‘火漆’!”
张烨和苏婉清同时一震!浙江!陆刚!
张烨一把接过那枚细小的竹管,捏碎火漆,倒出里面卷得紧紧的一张薄纸。他迅速展开,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
只见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笔迹潦草,仿佛是在极度仓促和危险的情况下写就:
“陆爷未死,陷双屿。四海非主谋,幕后有‘观潮人’。珠在……信笺至此戛然而断,最后几个字被一大片深褐色的、已然干涸的血迹彻底污损,再也无法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