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珠华·第壹佰零柒章·月轮相噬》
京营的进攻，从一开始就带着悲壮的绝望。
三千名最精锐的“神机营”火铳手列成三排轮射阵型，站在二百五十丈外——这是经过测试的“相对安全距离”，再近，士兵就会被空气中弥漫的黑色尘埃侵蚀神智，陷入疯狂。他们手中的火铳枪管涂抹着厚厚一层朱砂混合雄黄的膏泥，弹丸则是用桃木芯包裹铅芯，外裹浸透黑狗血的符纸。
“第一排——放！”
指挥佥事嘶哑的吼声穿透阴风。
“砰砰砰砰——！”
数百支火铳齐射，火光在黑暗中连成一片短暂的赤红幕布。弹丸呼啸而出，拖着淡金色的轨迹，射向黑塔塔身。
**叮叮当当……**
弹丸击中塔身，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脆响。朱砂与雄黄在撞击时爆开一团团暗红色的火花，桃木弹芯释放出辟邪的青烟。塔身表面那些尚未完全脱落的蠕动浮雕，被击中后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化作黑烟消散。
有效！
指挥佥事眼中刚燃起一丝希望——
塔顶皇影，左手那枚缓缓旋转的黑色月轮，忽然**逆转**。
月轮逆转的刹那，所有射出的弹丸，**凝固**在了半空。
不是被阻挡，而是像时间停止般悬停在距离塔身三尺的虚空中。弹丸表面燃烧的朱砂火星、释放的青烟、甚至弹道撕裂空气的轨迹波纹，全都清晰可见地“冻结”在那里。
然后，黑色月轮表面流淌的液态黑暗，如触手般**延伸**出来。
数百条细如发丝的黑暗触手，精准地“刺入”每一颗凝固的弹丸。触手蠕动，弹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褪色、化为灰烬。而吸收的能量，则顺着触手倒流回黑色月轮，让月轮的光芒更加幽暗一分。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让所有目睹的将士如坠冰窟。
“第、第二排……”指挥佥事的声音开始发抖。
“不必了。”
一个苍老却沉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指挥佥事回头，看见一位身披重甲、白发白须的老将正缓步上前。老人年过六旬，腰背却挺直如松，左手按着腰间剑柄，右手持一面鎏金虎头盾——那是**成国公朱希忠**，京营总督，大明开国功臣朱能之后，军中威望最高的宿将。
“国公爷！”指挥佥事急忙行礼，“此地凶险，您怎可亲临——”
“陛下还在万寿宫。”朱希忠打断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盯着黑塔顶部的皇影，“老夫世受皇恩，今日便是埋骨于此，也得为陛下撕开一条生路。”
他抬手，身后亲兵捧上一张**巨弓**。
弓身长六尺，通体黝黑，以百年雷击枣木为胎，缠以南海蛟筋。弓弦则是三股雪山冰蚕丝绞合而成，泛着淡淡的蓝光。这是成国公府代代相传的镇宅宝弓——“**裂岳**”，据传曾随朱能征北元，饮过无数敌酋之血，煞气冲天。
朱希忠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贲张，缓缓拉开弓弦。
他没有搭箭。
而是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弓身之上。鲜血触及雷击枣木，木纹中骤然亮起赤红色的脉络，如同血管复苏。整张弓散发出灼热的气息，将周围阴寒驱散三丈。
“以朱氏血脉，请先祖英灵——”朱希忠低吼，“**诛邪！**”
弓弦震动。
一道纯粹由**气血与煞气**凝聚而成的赤红色箭矢，凭空生成，离弦而出！
箭矢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滚水般的沸腾声，黑色尘埃如遇骄阳般蒸发。箭身拖曳出长长的赤红尾焰，如同一头咆哮的血色蛟龙，直扑塔顶皇影！
这一箭，凝聚了朱希忠六十年沙场征伐积累的煞气，混合了成国公一脉的忠烈血脉，威力远超凡俗火器！
皇影第一次有了**反应**。
它微微侧首，“看”向袭来的血色箭矢。左手那枚黑色月轮停止逆转，转而向前轻轻一推。
月轮脱手飞出，在空中迎风便长，眨眼间化作直径丈许的巨大黑轮。轮心旋转的黑暗漩涡，对准了血色箭矢。
箭与轮，轰然对撞。
**嗡————**
没有爆炸，只有一声低沉到让人心脏停跳的**共鸣**。
血色箭矢刺入黑色月轮的中心漩涡，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但紧接着，月轮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血色纹路——那是箭矢中蕴含的煞气与血脉之力，正在疯狂侵蚀月轮结构！
黑色月轮剧烈震颤，旋转速度时快时慢，表面的液态黑暗开始**沸腾**，冒出一个又一个气泡。
“撑住了！”指挥佥事狂喜。
朱希忠却脸色骤变：“不对——退！全军后撤三百步！”
话音未落，黑色月轮中央，骤然**睁开一只眼睛**。
与塔顶那只巨眼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无数倍。眼睛睁开瞬间，血色箭矢残余的能量被彻底吞噬、消化，然后——
**反射**。
一道被染成黑红双色的**光柱**，从月轮眼睛中射出，反向轰向朱希忠！
速度比血色箭矢快了十倍！
朱希忠暴喝一声，将鎏金虎头盾挡在身前。盾面虎头双目迸发金光，形成一道淡金色护罩。
光柱击中护罩。
只僵持了一息。
“咔嚓——”
护罩碎裂，盾牌四分五裂。
光柱余势不减，穿透朱希忠的胸甲，从他后背透出，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焦黑空洞。伤口边缘没有流血，只有血肉被瞬间碳化的青烟。
“国公爷——！！！”
周围将领目眦欲裂，冲上前接住朱希忠软倒的身躯。
老将口中溢出黑血，却死死抓住亲兵手臂，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道：“那东西……能吞噬血脉煞气……反为所用……不可力敌……快……快禀告陛下……撤出……紫禁城……”
头一歪，气绝。
那双征战一生的眼睛，至死仍圆睁着，望着黑塔顶部的皇影。
塔顶皇影，缓缓收回黑色月轮。月轮缩小，重新悬浮于左手掌心，但仔细看去，轮缘处多了一圈极淡的**血金色纹路**——那是吞噬了朱希忠血脉煞气后产生的异变。
它再次抬起右手，食指轻点。
这一次，指向的不是万寿宫，而是下方**京营军阵**。
地面上的黑色符文，骤然活了过来。
那些微缩的金陵山川模型，开始“生长”出无数黑色触手，如同活物的根须，扎入军阵之中。触手所及，士兵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迅速干瘪，气血被抽干，化作一具具黑色干尸。而他们的气血精华，则顺着触手倒流回符文，汇入黑塔基座。
塔身，又拔高了一丈。
万寿宫偏殿，张烨眉心的黑色龙纹与琉璃印记，开始了缓慢的**旋转**。
如同太极图的黑白双鱼，龙纹与印记互相追逐、缠绕，却又始终保持着一丝微妙的间距，维持着脆弱的平衡。随着旋转，一丝丝肉眼难以察觉的**透明波纹**从眉心扩散开，扫过整个偏殿。
波纹触及之处，被黑光侵蚀的器物表面，黑色迅速褪去。昏迷的太医和太监呻吟着醒来，虽然虚弱，但神智已然恢复。连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气息，都被驱散了大半。
“这是……净化？”顾清源难以置信地看着张烨，“不，不仅仅是净化，这是更高层次的……**调和**。他将污染与纯净两种力量，暂时融为一体，产生了中和效应！”
话音未落，张烨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眼睛——虽然依旧紧闭——眼皮下的眼珠，开始快速转动，仿佛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梦境。
苏婉清挣扎着从云姑娘怀中坐起，踉跄走到榻边，握住张烨冰凉的手。她眉心的琉璃月轮虚影早已消散，但瞳孔深处，仍残留着一点微弱的琉璃光晕。
“烨哥，”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哭腔，“你能听见吗？”
**“能。”**
一个嘶哑、干涩，仿佛许久未说话的声音，直接在苏婉清脑海中响起。
不是耳朵听到，是意识共鸣。
苏婉清浑身一震：“烨哥！你醒了？！”
**“只有三息。”**张烨的意识传递极其快速，如同连珠炮，**“听好：黑塔皇影不是本体，是归墟明月宫‘镇宫器灵’被污染后，借助大明龙气显化的投影。它的核心，是塔顶那枚黑色月轮——那是‘影珠’完全体。”**
影珠？那枚需要血祭的邪物，竟然有完全体？
**“明月珠主生，影珠主死。双月本是一体，相互制衡。但影珠被‘观潮人’用无数血祭污染，产生了自我意识，它想吞噬明月珠，成为唯一的‘月’，彻底打通归墟与人间的通道。”**张烨的意识开始波动，显然时间不多，**“婉儿，你凝聚的琉璃月轮，是明月珠的力量碎片在你血脉中的显化。你是……明月宫最后一代宫主转世。”**
苏婉清如遭雷击。
**“而朕呢？”**嘉靖的声音忽然插入——他竟然也感应到了这意识共鸣！
张烨沉默了一瞬。
**“陛下，您是……**大明龙气与归墟契约的‘当代执契人’**。”**
“什么契约？”
**“洪武四年，太祖北伐蒙元，于捕鱼儿海决战前夜，曾梦入归墟，见明月宫。宫主与太祖立约：大明龙气庇护明月宫不彻底沉沦幽冥，而明月宫则镇守归墟之门，阻隔幽冥侵入阳间。契约以‘双月轮’为凭——明月珠藏于宫中，影珠则……**封于大明帝陵龙脉节点**。”**
殿内死寂。
嘉靖脸色煞白：“你是说……影珠，在孝陵？”
**“原本是。但‘观潮人’一脉，从成化年间便开始暗中窃取龙脉之力，污染影珠。至郑王朱厚烷，已近功成。长春宫事变，是最后的‘血祭仪式’，以皇室血脉（李贵妃）和异数魂魄（我）为祭品，强行将影珠从龙脉中拔出，凝聚成形。”**张烨的意识开始涣散，**“如今影珠已成，它要做的，就是找到并吞噬明月珠转世——也就是婉儿。然后……以大明帝王（陛下您）为最后的‘血锚’，彻底打开归墟之门，让幽冥倒灌，明月宫以‘幽冥仙宫’的姿态，重临人间。”**
“如何阻止？”嘉靖急问。
**“双月必须同辉，但又不能合一。在影珠吞噬婉儿之前，找到真正的明月珠本体，以其力量净化影珠。而明月珠本体……”**张烨的意识传递到这里，陡然中断。
他的双眼，猛地睁开！
左眼纯黑，右眼琉璃，但这一次，两色瞳孔中同时倒映出一幅画面——
**金陵，紫金山南麓，一处隐秘的溶洞深处。洞内有一座天然形成的琉璃钟乳石台，台上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内部有月华流转的珠子。珠子下方，盘坐着三具身披前朝服饰、早已化作白骨的遗骸。**
画面只持续了一刹那。
张烨双眼重新闭上，眉心龙纹与琉璃印记的旋转速度骤增，几乎融为一体。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停止。
“他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强行冲破封印，传递信息。”顾清源上前探脉，面色凝重，“但污染与纯净的平衡已到极限。若再强行唤醒，平衡崩溃，他将彻底……非人非鬼。”
苏婉清紧紧握着张烨的手，泪水滴落在他手背：“明月珠在紫金山……可是，我们怎么去？京城已被围困……”
“朕有办法。”嘉靖忽然开口。
他转身，看向陆炳：“传朕密旨：令锦衣卫指挥同知**沈炼**，率本部所有好手，即刻潜出京城，南下金陵。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枚明月珠，带回京师！”
陆炳迟疑：“陛下，沈炼正在追查严党与‘观潮人’勾结的证据，此时调离……”
“证据重要，还是社稷存亡重要？”嘉靖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另外，传朕口谕给严嵩——朕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东厂所有人手，即刻交由陆炳统一调遣，协防长春宫。若敢阳奉阴违……诛九族。”
“是！”
嘉靖又看向顾清源：“顾真人，张烨还能撑多久？”
“最多十二个时辰。”顾清源沉声道，“十二个时辰后，若明月珠未至，或影珠未被净化，平衡必破。届时……他将成为影珠吞噬明月珠转世的‘最佳容器’，后果不堪设想。”
十二个时辰。
从北京到金陵，纵使八百里加急，单程也需三日。
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诏狱深处的“水”字牢房，此刻气氛诡异。
严世蕃坐在徐阶刚才的木凳上，独眼盯着牢门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膝盖。徐阶已被重新锁回墙角，萨鲁曼则蜷缩在另一侧，仿佛在躲避什么。
牢门外的走廊里，传来急促却整齐的脚步声——那是东厂番子在调动。
“看来……长春宫那边，出大事了。”徐阶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京营进攻受挫，对吗？”
严世蕃猛地转头：“你如何得知？”
“猜的。”徐阶抬头，昏暗灯光下，他的眼睛异常明亮，“黑塔皇影既已凝聚影珠月轮，凡人士兵的攻击，不过是给它‘送补品’。成国公朱希忠……恐怕已殉国了吧？”
严世蕃手指停住。
徐阶叹了口气：“朱希忠一死，京营军心必溃。接下来，皇影要做的，就是集中力量，攻破万寿宫，抓住苏婉清这个明月珠转世，同时……困住陛下这个‘血锚’。”
“陛下有陆炳和锦衣卫护卫，还有那个顾清源……”
“没用的。”徐阶摇头，“影珠之力，本质上是大明龙气的‘暗面’。陛下越是调动龙气对抗，影珠能汲取的力量就越强。这是一场……陛下自己与自己影子的战争。”
严世蕃站起身，在狭小的牢房里踱步：“你说这些，到底想干什么？”
“合作。”徐阶直视他，“放我出去，我有办法，能暂时拖住皇影，为沈炼南下争取时间。”
“沈炼？”严世蕃眯起独眼，“陛下派他去金陵了？去找明月珠？”
“你果然在万寿宫有眼线。”徐阶并不意外，“不错。但单靠沈炼，来不及。从京城到金陵，最快也要三日。而张烨体内的平衡，撑不过十二个时辰。”
“你能怎么拖？”
“我知道一处地方，”徐阶压低声音，“在**西苑太液池底**，埋着成祖年间三宝太监从归墟边缘带回来的‘镇海铁券’。此物能暂时扰乱归墟之力的投射，让黑塔皇影的感知变得模糊，无法精确定位苏婉清。至少……能拖延一天。”
严世蕃死死盯着徐阶：“你为何帮我？帮陛下？”
“我不是帮你，也不是帮陛下。”徐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是帮大明。归墟之门若开，幽冥倒灌，人间将成炼狱。届时，什么权柄，什么富贵，都是虚妄。严东楼，你虽贪权，但终究是读书人出身，该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牢门外，脚步声停在门口。
一名东厂档头的声音传来：“侍郎，宫里有旨——陛下口谕，东厂所有人手交由陆炳指挥，协防长春宫。陆炳的人……已经到衙门口了。”
严世蕃独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化为狠厉。
他猛地抽出腰间匕首，割断徐阶身上的绳索：“带我去找镇海铁券。但徐阶——你若敢耍花样，我会让你死得比下诏狱惨一百倍。”
徐阶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看向角落的萨鲁曼：“他也得去。开启铁券，需要南洋‘观潮人’一脉的血脉秘法。”
萨鲁曼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那、那会抽干我的血……”
“或者我现在就杀了你。”严世蕃匕首抵在他咽喉。
萨鲁曼颤抖着点头。
三人悄然离开牢房。走廊里，东厂番子已被陆炳带来的锦衣卫接管，混乱中无人注意这三个“囚犯”的消失。
子时，万寿宫。
嘉靖站在偏殿窗前，望着远处长春宫方向。那里黑气冲天，偶尔有赤红色的火光炸开——那是京营残部在用火药做最后抵抗，但爆炸声越来越稀疏。
陆炳浑身浴血归来，单膝跪地：“陛下，成国公……殉国。京营伤亡过半，已退守玄武门。黑塔符文范围扩大至一百五十丈，且……开始向宫内蔓延。”
“多快？”
“照此速度，明日卯时，将触及万寿宫宫墙。”
嘉靖闭了闭眼：“沈炼出发了吗？”
“已率二十名锦衣卫好手，从密道潜出。但……”陆炳声音低沉，“城外似有埋伏，他们刚出城就遭遇不明身份的高手截杀。沈炼拼死突围，但随行折了六人。”
“谁的人？”
“武功路数很杂，有江湖手段，也有军中技法。但其中一人受伤时，掉落了这个。”陆炳递上一枚铜牌。
嘉靖接过。铜牌半个巴掌大，正面刻着浪花纹，背面是一个模糊的**“裕”字**。
裕王。
嘉靖的手，微微颤抖。
“陛下，”陆炳压低声音，“两位皇子府邸，今夜都有异动。景王府闭门不出，但裕王府后门，先后有三批人秘密离开，去向不明。”
“朕的亲生儿子……”嘉靖的声音仿佛苍老了十岁，“一个引动地脉想害张烨，一个截杀沈炼想阻挠明月珠归京。好啊，真是朕的好儿子。”
他猛地将铜牌摔在地上，眼中涌现出从未有过的杀意：“传朕密旨：令镇抚司衙门暗中控制两位皇子府邸，所有人等不得进出。待此事了结……朕自有处置。”
“是。”
陆炳正要退下，嘉靖又叫住他：“严嵩那边呢？”
“东厂人手已移交，严嵩称病不出，但严府管家暗中送出一封信，是给……**南京守备太监王宏**的。”陆炳顿了顿，“信中内容，我们的人未能截获。但送信之人，半路被灭口。”
“王宏……”嘉靖冷笑，“看来严嵩父子，也在下注。罢了，随他们去。当务之急，是守住今夜。”
仿佛回应他的话，长春宫方向，黑塔顶部的皇影，忽然**仰头**。
它左手的黑色月轮，缓缓升起，悬浮在头顶三尺处。
然后，月轮开始**倾斜**。
轮心对准了夜空中的**月亮**。
今夜本是满月，月光皎洁。但当黑色月轮对准它时，月光竟开始扭曲、被牵引，化作一道乳白色的光流，汇入黑色月轮之中！
吞噬月华！
随着月华被吞噬，黑色月轮表面，开始浮现出银白色的脉络。而塔身下方那些黑色符文，蔓延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倍！几条最粗壮的符文触手，已越过宫墙，探入西六宫的范围，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砖石风化！
“它在加速！”顾清源骇然，“必须在寅时之前阻止它！否则月华被吞尽，影珠将暂时获得‘伪明月’之力，苏姑娘体内的明月珠血脉会不受控制地被牵引过去！”
苏婉清感到体内血液开始沸腾，眉心处传来灼烧般的痛楚。她死死抓住张烨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而就在这时——
西苑太液池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钟鸣**！
那钟声带着奇异的穿透力，不响于耳，却直接震荡魂魄。黑色月轮吞噬月华的过程，明显**滞涩**了一瞬。蔓延的符文触手，也停滞了片刻。
“镇海铁券……被激发了！”顾清源眼中闪过希望，“有人争取到了时间！”
但希望只持续了不到十息。
黑塔皇影似乎被激怒，它右手指向太液池方向，黑色月轮分出一缕黑光，如长矛般射去！
**轰——！**
太液池水炸起三丈高的水柱。
隐约的惨叫声传来，随即戛然而止。
吞噬月华，继续。
且速度，比之前更快。
苏婉清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她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抽出体外，飞向那轮黑色月亮。
而榻上的张烨，眉心的龙纹与琉璃印记，旋转速度开始失控。
黑与金的光芒，在他体表疯狂闪烁。
顾清源脸色剧变：“不好！影珠在强行共鸣！张烨体内的平衡——要破了！”
几乎同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紫金山深处那处溶洞中。
悬浮在琉璃钟乳石台上的明月珠，**自行亮了起来**。
珠内月华流转，映亮了洞壁。
壁上，不知何时刻着两行古篆小字：
**“双月同辉日，幽冥倒灌时。”**
**“若要乾坤定，须有** **祭月人** **。”**
（第10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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