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或者说,在这片被黑雾永恒笼罩的土地上,只能根据生物钟来判断的大致时间,陈砚带着挑选出来的五名青岚界百姓,踏上了前往圣山的道路。
这五人,是几十名幸存者中凡力感应最快、心志也最为坚定的。脸上带疤的汉子名叫李壮,原本是村里的猎户,身手最为矫健。另外四人则是两名中年男子和两名相对年轻的女子,他们眼中虽然还有对黑雾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陈砚没有选择驾驶飞舟。飞舟目标太大,容易吸引黑雾中未知存在的注意,而且他需要让这些初步掌握凡力的人,亲自用双脚丈量这片土地,在实战中磨砺刚刚获得的力量。
一行人沉默地在枯萎的森林中穿行。脚下是软腻的黑色菌毯,四周是扭曲的、失去生机的树木枝干,仿佛一只只伸向灰暗天空的鬼爪。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无孔不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砚走在最前面,凡圣境的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般向四周蔓延,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他刻意收敛了自身大部分气息,一方面是不想打草惊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锻炼身后五人。
“注意脚下,感受你们体内的那股暖流,让它缓缓运转,可以一定程度上抵御黑雾的侵蚀。”陈砚头也不回,声音低沉地提醒道。
李壮等人闻言,立刻依言照做。一丝丝微弱的、带着暖意的凡力在他们体内艰难地流动起来,虽然无法像陈砚那样将黑雾彻底隔绝在外,但确实让那针扎般的刺痛感减轻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些许。这细微的变化,给了他们莫大的信心。
然而,好景不长。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尤其茂密(尽管树木都已枯萎)的林地时,异变陡生!
“嗬……嗬……”
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一道道眼神空洞、步履蹒跚的身影,从扭曲的树干后,从地面的沟壑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雾奴!而且数量远超之前山洞外的规模,粗略一看,至少有四五十具!它们似乎是被这支小小队伍散发出的、与死寂世界格格不入的生机所吸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藏身之处汇聚而来。
“啊!”队伍中一名年轻女子吓得惊叫一声,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李壮也是头皮发麻,握紧了手中简陋的骨矛,手心里全是冷汗。其他几人更是身体僵硬,刚刚建立起来的些许勇气在绝对的数量差距面前,几乎要崩溃。
“稳住!”
陈砚一声低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众人心头的恐慌。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逐渐合围的雾奴群,声音沉稳:“记住我教你们的方法!凡力凝聚于拳脚或武器,攻击它们!不要怕,它们只是被剥夺了意识的空壳,你们的力量正是它们的克星!”
他的话语仿佛带有魔力,让慌乱的五人强行镇定下来。李壮猛一咬牙,眼中凶光一闪,低吼道:“跟它们拼了!难道还想躲回山洞里饿死吗?”
“对!拼了!”另外两名中年男子也被激起了血性。
就在这时,三四具雾奴已经嘶吼着扑到了近前,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砚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他要看看这些“学生”的实战能力。
李壮首当其冲,面对一只抓向他面门的枯瘦手臂,他回忆着陈砚教导的发力技巧,体内那微弱的凡力拼命向右手涌去,同时侧身避开抓击,手中骨矛带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淡金微光,狠狠刺向雾奴的胸口!
“噗嗤!”
这一次,骨矛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仅仅刺入少许就被黑雾阻滞,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雪,轻易地穿透了雾奴的身体!被刺中的雾奴动作猛地一僵,胸口处发出“嗤嗤”的异响,黑气迅速消散,整个躯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不再动弹。
成功了!
李壮看着倒地的雾奴,愣了一下,随即狂喜涌上心头!他真的靠自己杀死了一只雾奴!
“有效!真的有效!”他激动地大喊,信心倍增。
这一幕极大地鼓舞了其他人。那两名中年男子也怒吼着,挥舞着绑着石块的木棍,将凡力灌注其中,虽然光芒更弱,效果也差些,但也能将扑来的雾奴打得黑气四溢,踉跄后退。
那两名年轻女子一开始还畏手畏脚,但在看到同伴的成功后,也鼓起勇气,学着将凡力凝聚在随手捡来的坚硬木棍上,尖叫着戳向靠近的雾奴。虽然力量微弱,往往需要好几下才能让一只雾奴彻底失去行动力,但至少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
陈砚如同闲庭信步般游走在战场边缘,他的主要任务不是杀敌,而是查漏补缺。每当有雾奴突破五人的防线,或者某人遇到危险时,他才会出手。有时是屈指一弹,一缕凝练的金芒瞬间洞穿数只雾奴;有时是随手一拍,磅礴的凡力如同浪潮般将一片雾奴震成齑粉。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为五人提供了最坚实的后盾,让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战斗,去熟悉和运用这新生的力量。
战斗并不轻松。雾奴没有痛觉,不知恐惧,只有吞噬生灵的本能,前仆后继。李壮五人很快便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体内的凡力也在快速消耗。但他们没有退缩,每一次成功的击杀,都让他们的眼神更加明亮,动作更加熟练,彼此间的配合也开始有了雏形。
当最后一具雾奴在李壮和一名中年男子的合击下化作黑气消散时,这片林间空地暂时恢复了死寂。
五人拄着“武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沾满了黑雾消散后留下的污渍,脸上写满了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挣脱了绝望,掌握了自身命运的光芒!
“我们……我们做到了!”一名女子看着周围倒伏一地的雾奴(大部分是陈砚解决的,但他们也亲手消灭了十几只),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李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黑渍,走到陈砚面前,深深一躬:“多谢大人!”
他知道,若无陈砚传授法门并在旁护佑,他们早已成了雾奴中的一员。
陈砚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五人:“做得不错。但不可松懈,这只是开始。抓紧时间恢复凡力,前面的路还长。”
他看向北方,那铅灰色天幕下隐约可见的、更加浓郁的黑雾区域,那里,就是圣山的方向。
经此一战,这支小小的队伍,气质已然发生了蜕变。希望的种子,正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