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在废弃窖的通道内回荡,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夏藏身于废弃零件堆的阴影中,心如止水。强行突围是最坏的选择,只会打草惊蛇,让她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一条被铁栅栏封住、但早已锈蚀严重的排水沟上。沟内漆黑,散发着污水的恶臭,但似乎通往更深处。系统扫描显示,栅栏后的空间较大,且连接着复杂的管道系统。
就是这里!
她不再犹豫,运转巫力,双手握住锈蚀的铁栅,微微用力。
咔嚓!
锈蚀的铁栅无声地断裂。她身形一缩,如同游鱼般滑入了排水沟,同时将断裂的栅栏虚掩回原处。
沟内狭窄、潮湿、恶臭扑鼻。她只能匍匐前进,污水浸湿了粗糙的麻布袍。精神力在前方探路,规避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或活物。
顺着水流和污物的方向,她艰难地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了更大的水流声,以及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腐烂与强烈污染能量的气味。
爬出狭窄的排水沟,她来到了一个更加广阔、令人毛骨悚然的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改造而成的地下池。池水呈现出一种粘稠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表面漂浮着一些难以辨认的残骸和泡沫。
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污染能量从池水中散发出来,几乎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淡红色雾气。池子边缘,连接着数条粗大的管道,有的不断向池中注入新的暗红色液体,有的则从池底抽取着更加浓稠的物质。
这里就是化尸池!也是“圣血”提炼过程中,废弃残渣和未完全利用能量的最终汇集之处!
几名穿着厚重防腐皮围裙、戴着简陋过滤面具的杂役,正操纵着简单的机械,打捞着池中较大的块状物,或者调整着管道的阀门。他们动作麻木,眼神空洞,显然长期受到池中能量和环境的影响。
夏隐藏在一根巨大的、滴着粘液的石柱后面,仔细观察。
她发现,有一条从池底延伸出去的管道,格外粗大,其材质也更为特殊,闪烁着微弱的符文光泽。这条管道抽取的物质并非直接排放,而是通向洞窟更深处的一个小型过滤和加压装置,然后连接向……上方的方向!
【分析管道流向及能量轨迹:目标管道输送的为化尸池沉淀精华,经初步提纯后,将回流至‘圣血’初级提炼池进行二次利用。】
系统给出了关键信息!
这条管道,竟然是将化尸池中最精华的污染能量回收,重新送入“圣血”的生产环节!净世盟当真是物尽其用,连残渣都不放过!
一个极其冒险,但若成功收益巨大的计划,在夏的脑海中瞬间成型——通过这条回流管道,将她体内那口被动过手脚的“圣血”,送回去!
只要这口蕴含了生命规则“毒素”的圣血混入回收系统,就有可能在后续的提炼中,污染更大批量的圣血,甚至最终流入圣骸,从内部引发崩溃!
但如何将圣血注入管道?管道内部有压力,直接打开注入几乎不可能,还会立刻触发警报。
她的目光扫过那个小型过滤加压装置。装置侧面,有一个用于定期清理滤网的检修口,用沉重的螺栓固定着。
机会!
她需要制造一个短暂的混乱,引开那些杂役的注意力。
她捡起脚边一块松动的石块,看准洞窟顶部一处看似不稳定的、悬挂着钟乳石的区域,手腕一抖,石块如同子弹般射出!
啪!
一声脆响,一块不大的钟乳石断裂,坠落下来,砸在化尸池边缘,溅起一片粘稠的暗红色水花。
“怎么回事?!”
“上面掉东西了!”
杂役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纷纷抬头望去,下意识地远离坠落点。
就是现在!
夏如同鬼魅般从石柱后闪出,瞬息间来到那个检修口前。万象巫力灌注指尖,化作无形的扳手,嘎吱几声轻响,沉重螺栓被悄然拧松!
她迅速打开检修口,将体内那口被封印的、不稳定的“圣血”取出,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充满了粘稠、高浓度污染精华的管道深处!
完成这一切,她闪电般合上检修口,拧紧螺栓,身形再次隐没回黑暗之中,整个过程不到三息!
杂役们检查完坠落的钟乳石,骂骂咧咧地走了回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夏潜伏在阴影里,感受着那口“毒血”沿着管道,混合在回收的污染精华中,缓缓流向未知的提炼环节。
“种子…已经播下。”她心中默念。接下来,就是等待,以及……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风暴。
她必须尽快离开上城区。无论计划成功与否,这里很快都会成为风暴中心。
她沿着来时的排水沟原路返回,小心地避开还在废弃窖搜查的守卫,重新回到了那个肮脏破败的废弃窖。
回到废弃窖那熟悉的阴暗与腐臭中,夏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她播下的“毒种”需要时间发酵,而她自己,也需要一个能够安全离开上城区,甚至离开灰塔之城的契机。
直接硬闯是最愚蠢的。她需要一个混乱,一个足够大、能掩盖她行踪的混乱。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堆积的废弃物上,尤其是几具尚未完全腐朽的雌性骸骨,以及角落里一些因为污染能量长期侵蚀而变异的黑暗苔藓和腐液虫。一个计划逐渐清晰。
她可以利用这里现成的“材料”,制造一场符合此地风格的“瘟疫”。
说干就干。她选取了几种毒性温和但症状骇人的黑暗苔藓孢子,混合了腐液虫的分泌液,再以一丝微不可查的、模拟了污染能量暴动特性的万象巫力进行催化,制作出了一种浅绿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粘稠液体。
她将这种自制的“瘟疫之源”小心翼翼地滴在废弃窖的几处通风口和水源渗透处。这些液体很快挥发、融入环境,其效果会在几小时到半天内逐渐显现。
做完这一切,她找到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盘膝坐下,开始调整状态,等待风暴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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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后,混乱如期而至。
最先发作的是那几个在化尸池工作的杂役。他们本就长期接触高浓度污染,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崩溃边缘。
吸入或接触了夏制造的“瘟疫之源”后,他们开始出现剧烈咳嗽、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绿色脓疱,眼神变得狂乱,甚至开始攻击同伴!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迅速从化尸池区域蔓延开来。很快,废弃窖里一些身体虚弱的“废弃容器”也开始出现类似症状,哀嚎和狂乱的呓语在通道中回荡。
消息很快传到了上层的巫祭耳中。
“什么?废弃窖爆发了未知瘟疫?!”一名负责管理此地的巫祭脸色难看,“症状如何?”
“高烧、绿脓疱、精神狂躁…像是…像是某种污染能量的变异反应!”手下惊慌地汇报。
“难道是圣骸能量泄露的变种?”巫祭心中一凛,“立刻封锁废弃窖所有通道!任何人不得进出!派人下去,把所有出现症状的…处理掉!不能让他们污染了圣血源!”
冷酷的命令被下达。一队戴着更高级过滤面具、手持武器和火焰喷射器的净化队进入了废弃窖。
夏隐藏在暗处,冷静地观察着。净化队的到来,意味着这里的混乱已经被上层知晓,封锁已经开始。这正是她想要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瘟疫”上。
她如同阴影般移动,避开净化队的搜查,来到了之前发现的那个通往旧矿道的狭窄通风口。这里位置隐蔽,尚未被封锁。
就在她准备钻入通风口离开时,她犹豫了一下。阿萍和疤婆她们还在下城区的雌畜营… 这场人为的“瘟疫”虽然主要在上城区爆发,但难保不会通过通风系统或人员流动波及到下城区。那些本就虚弱的雌性,恐怕…
她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不能救所有人,但或许…可以留下一点希望。
她改变方向,凭借着对之前路线的记忆和系统的辅助,如同鬼魅般在混乱的通道中穿行,避开搜查队,重新潜回了连接上城区与下城区的那条隐秘排水沟。
通过排水沟,她再次回到了下城区雌畜营那令人窒息的区域。
营地里已经出现了一丝不安的骚动,上城区爆发“瘟疫”的消息似乎已经隐隐传来,加剧了本就浓郁的恐慌。
夏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疤婆。她看起来更加憔悴,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听着,”夏压低声音,用原本的嗓音对疤婆说道,同时将一小包她之前采集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抗低浓度污染能量侵蚀的宁神草药塞进疤婆手里,“上城区出了乱子,这可能是个机会。”
疤婆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气质截然不同的“同伴”。
夏继续快速说道:“记住,活下去。把这些草药分给信得过的人,尤其是身体弱的。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们听到上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或者看到上城区陷入更大的混乱,守卫松懈…那就是机会!想办法沿着西边的旧矿道或者排水系统逃!一直往西,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她将一张简单刻画着西行方向和几个可能安全点标记的兽皮塞给疤婆。
“你…你到底是谁?”疤婆声音颤抖地问,紧紧攥着草药和兽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个希望你们能活下去的人。”夏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又看了一眼远处依旧痴痴傻傻的阿萍,心中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治疗她的时候,那需要太多时间和精力。
她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如同融入阴影,再次通过排水沟消失不见。
疤婆紧紧攥着手中的东西,看着夏消失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那早已熄灭多年的火焰,似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她迅速将草药和兽皮藏进怀里最隐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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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重新回到了上城区废弃窖的那个通风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在黑暗复杂的旧矿道中快速穿行。
她的计划已经启动,无论是圣骸内部的“毒种”,还是下城区雌畜营中埋下的“火种”,都需要时间。
她现在要做的,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灰塔之城,远离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心,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密切关注圣骸的动静,并准备接应可能出现的逃亡者,或者…执行备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