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秦楠心底某个锁着的房间。她踮起脚,吻上苏朋的唇,尝到了啤酒的苦涩和他特有的气息。苏朋僵了一秒,然后回应这个吻。
露台的门没关,湖风吹起窗帘,月光时隐时现。苏朋的吻从她唇角落到颈侧,在那里停留了很久,呼吸灼热。秦楠的手指插入他发间,触到他脑后一块微微凸起的疤痕——大四那年他骑车去给她买生日蛋糕摔的,缝了七针。
等等...苏朋突然停下,额头抵着她的肩膀,我们不能...至少不应该在这里...
秦楠知道他是对的。这个房间还残留着另一个女孩的痛苦记忆,不是开始他们故事的地方。但她还是抓住苏朋的衣领,再次吻上去,这次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
我不是林妍。她在他唇间低语,你也不是陈晓。
这句话像解开了一道咒语。他的吻再次落下时,秦楠闭上了眼睛,任由感官淹没理智。
她恍惚想起大学时看过的流星雨——那些转瞬即逝的光芒,与此刻体内炸开的星火何其相似。
结束后,苏朋坚持去浴室拿来湿毛巾为她擦拭。月光下,他虔诚的样子像在进行某种仪式。秦楠昏昏欲睡时,感觉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睡吧。他低声说,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第二天清晨,秦楠被湖面上的阳光晃醒。苏朋已经起床,正在露台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激烈。她悄悄靠近,听到他说:...必须今天见报...对,所有证据...不,不要提秦楠的名字...
他在和周雯联系。秦楠退回房间,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苏朋不仅保护她的身体,还在保护她的名誉。桌上那叠证据已经不见,想必是他一早去寄了。
苏朋回来时带着早餐和两份报纸。《财经视角》头版赫然印着《知名企业高管权色交易黑幕》,配图是打了马赛克的陈晓和张局长夫人照片。
这么快?秦楠惊讶地接过报纸。
周雯通宵赶的稿。苏朋把豆浆插好吸管递给她,陈晓今早已经被警方带走问话了。
秦楠小口啜着豆浆,突然觉得这一切像场梦。两周前她还活在陈晓的阴影下,现在那个男人已经成了报纸上的一则丑闻。而真正重要的转变发生在昨晚——她和苏朋之间那层薄纸,终于被捅破了。
接下来去哪?她问,回北京?
苏朋在她身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她的一缕头发:我在想...既然来了大理,不如多住几天?他顿了顿,就当...蜜月?
这个词让秦楠呛到了。苏朋慌忙拍她的背,耳朵又红了起来:我是说...如果你愿意...
苏朋。秦楠放下豆浆,直视他的眼睛,你是在求婚吗?
不!我是说...不全是...苏朋语无伦次,我只是...
秦楠吻住了他的慌乱。这个吻带着豆浆的甜味和清晨的阳光,比昨晚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分开时,她抵着他的额头说:先谈恋爱,好吗?我们跳过了太多步骤。
苏朋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星星坠入湖泊:从第一步开始?送花,约会,看电影?
秦楠点头,还有...我想看你拍的照片。真正的作品,不是那些商业单子。
苏朋的表情突然变得柔软。他从钱包最里层抽出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照片——是秦楠大学时在图书馆睡着的侧脸,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我的第一张人物摄影。他轻声说,那天你为了赶论文熬了通宵。
秦楠不记得这张照片,却记得那天醒来时身上盖着的外套,和桌上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原来爱的证据一直就在身边,只是她总望向更远的地方。
他们决定在洱海多留三天。第一天骑车环湖,苏朋在后座偷拍了无数秦楠的背影;第二天去古城,在拥挤的人群中十指相扣;第三天清晨,他们坐在码头看日出,秦楠靠着苏朋的肩膀,突然说:回去后我想开家书店。
楼下可以做画廊。苏朋接得无比自然,二楼住家,三楼弄个暗房。
这个设想如此具体,仿佛已经在他们脑海中排练过无数遍。太阳完全升起时,苏朋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林妍留下的那个空药盒。
提醒我们。他郑重地把它放进钱包夹层,有些错误不必亲身经历才能学习。
回北京的飞机上,秦楠翻看相机里的照片——苍山的雪,洱海的月,还有无数个苏朋不经意间的侧脸。当她翻到一张自己在民宿露台熟睡的照片时,突然愣住了。照片角落的镜子里,隐约映出苏朋低头亲吻她发顶的身影。
偷拍狂。她小声抱怨,头却靠上了苏朋的肩膀。
职业习惯。苏朋笑着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再说,我拍了你七年,差这一张?
空姐送来饮料时,秦楠要了杯红酒。酒精让她昏昏欲睡,朦胧中听见苏朋在和空姐小声交谈:...对,我女朋友...不,是未婚妻...
她没有纠正这个称呼,只是在苏朋重新握住她的手时,轻轻回握了一下。飞机穿越云层时,秦楠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自己站在某个明亮的空间里,身后是陈晓模糊的影子,面前是苏朋伸出的手。当她向苏朋走去时,陈晓的影子如烟消散,而阳光突然充满了整个世界。
醒来时,飞机正在下降。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但秦楠心里却前所未有地晴朗。
北京西站的时钟指向上午九点十七分,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在秦楠太阳穴上敲击。她站在出站口的玻璃幕墙前,望着自己模糊的倒影——新剪的齐肩短发,苏朋送的浅灰色围巾,还有眼下两片明显的青黑。十天前离开时还是盛夏,如今归来,连城市的天际线都仿佛被秋风吹得冷硬了几分。
秦助理!
保安老张从岗亭小跑出来,制服扣子绷在发福的肚腩上。他手里捏着份报纸,头版赫然印着《知名企业高管陷权色交易丑闻》,配图是陈晓低头躲避镜头的狼狈模样。
真辞职啦?老张压低声音,目光却不断往她脖子上瞟,人事部说你主动离职,可大伙儿都传是刘总逼的...
秦楠下意识摸了摸颈侧。今早苏朋给她系围巾时,手指在那里停留了格外久——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吻痕藏在羊绒纤维下,像枚隐秘的勋章。
是我自己的决定。她微笑着接过报纸,指尖在陈晓被打码的脸上短暂停留。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人影,西装笔挺的刘峰正张开手臂,像要挡住镜头。
电梯间里弥漫着新换的空气清新剂味道,甜腻得令人作呕。秦楠盯着楼层数字缓慢变化,身后两个实习生的窃窃私语蛇一样钻进耳朵。
...就是她?视频里那个...
...听说靠睡上司上位...
...原配都自杀未遂了...
秦楠的指甲陷进掌心,木雕小鸟挂坠在腕间轻轻摇晃。这是今早苏朋亲手给她戴上的,他说云南纳西族人相信,相思木雕成的鸟儿能啄走厄运。当时他单膝跪在地铁站的光斑里,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仿佛某种虔诚的仪式。
二十八层到了。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办公区的谈笑声像被刀切断般戛然而止。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射来,秦楠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熟悉的工位上坐着个穿粉色卫衣的陌生女孩,电脑屏保是只咧嘴笑的卡通兔子。
秦姐!
张湘儿从财务室冲出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鼓点。她一把抱住秦楠,力道大得让人肋骨生疼。这个拥抱持续了整整七秒——秦楠在心里默默计数——直到刘峰办公室传来故意的咳嗽声。
别理那老秃鹫。张湘儿拽着她往茶水间走,声音提得老高,某些人自己屁股不干净,倒会往别人身上泼粪!
茶水间的咖啡机正在运作,深褐色液体一滴一滴落入玻璃壶。欧阳筱背对着门站在窗前,修身西装勾勒出锐利的肩线,手里端着印有公司logo的马克杯。听到动静,她转过身,妆容精致得近乎锋利。
回来了?欧阳筱的目光从秦楠的短发扫到运动鞋,最终定格在那条围巾上,看来云南之行很...充实。
咖啡机发出刺耳的提示音。秦楠看着欧阳筱往杯子里加了两块方糖——她平时从来喝黑咖啡。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俩之间投下栅栏般的阴影。
《财经视角》的报道看了吗?张湘儿打破沉默,掏出手机划拉几下,周雯太狠了,连陈晓给张局长夫人买爱马仕的记录都挖出来了!
屏幕上闪过一张购物小票特写,日期是去年圣诞节。秦楠突然想起那天陈晓送了她同款丝巾,说是客户给的赠品。当时欧阳筱的眼神就很奇怪,现在想来——
你早就知道。秦楠直视欧阳筱的眼睛,关于陈晓和那个局长夫人。
马克杯在托盘上磕出清脆的声响。欧阳筱的睫毛膏结成了小块,像黏在睫毛上的黑虫。去年年会后的团建。她突然说,他送我回家,在车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某处,第二天我查了那个局长夫人的微博,发现他们...
张湘儿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你一直知道陈晓是什么货色,还看着楠楠——
我怎么知道她会蠢到——
够了。秦楠打断她们,声音平静得自己都吃惊,我的储物柜钥匙在谁那儿?
走廊上的气氛比停尸间还凝重。经过市场部时,小王故意提高音量:哟,这不是我们的睡美人吗?怎么,睡完总监睡摄影师?几个男同事配合地哄笑起来。
秦楠的脚步骤然停住。她转身走向小王的工位,全办公区的目光如聚光灯般追随着她。小王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升降桌边缘。
这个,秦楠从包里取出U盘放在他键盘上,是陈晓三年来性骚扰女下属的全部证据,包括你去年给他拉皮条的聊天记录。她俯身按下空格键,显示器亮起来,屏保是小王和女友的合影,需要我现在群发吗?
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小王的脸由红转白,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秦楠直起身时,余光瞥见刘峰正躲在玻璃门后偷听,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的储物柜空空如也,只有箱底静静躺着苏朋送的木雕小鸟。便利贴上已消毒三个字写得力透纸背,仿佛某种恶毒的仪式。秦楠抱起纸箱时,一张照片从文件夹里滑落——去年部门旅游的合影,陈晓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腰上,而照片边缘,欧阳筱正盯着那只手,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
电梯下行时,秦楠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朋发来的照片——他在798布展的现场,梯子上挂着工具腰带,额头上沾着一点蓝色颜料。配文:「晚上七点开幕,来得及接你吗?」
这个普通的问句像一束光,照进阴暗的电梯井。秦楠把脸埋进围巾深吸一口气,苏朋的气息还残留在羊绒纤维间,混合着松节油和薄荷糖的味道。
大堂LEd屏正在循环播放陈晓被记者围堵的最新画面。他西装皱得像抹布,用公文包挡住脸的样子活像拙劣的喜剧演员。秦楠驻足看了几秒,心中竟无多少快意,只有种奇怪的抽离感——那个曾让她心跳加速的男人,此刻像个被戳破的充气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