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毛利侦探事务所二楼的房间里,毛利兰正望着天花板发呆。
白天在课堂和空手道场积累的疲惫,此刻都化作了脑海里翻涌的潮水。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微凉的枕头里,试图冷却那份挥之不去的触感——数天前,高桥远介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唇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某种柔软的、带着凉意却又灼人的印记。
她轻轻“呜”了一声,把整张脸更深地埋进被褥之间,身体偶尔蠕动一下......像只试图逃避现实的小动物。
可越是逃避,记忆就越是清晰——他靠近时的气息,拂过耳廓的指尖,低头时专注得令人心悸的眼神……每一个细节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远介君……”她在心底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这和与新一之间那种水到渠成的亲近完全不同。
远介的吻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侵略性,却又在细节处透露出小心翼翼的珍视。这种侵略与珍视的矛盾感让她心跳失序,也让她……不由自主地深陷。
她在床上滚了半圈,用被子蒙住头,又忍不住探出来望着窗外零星的光点傻笑。这副模样要是被园子看到,一定会被笑上整整一个月吧。
可是这份少女的悸动,很快被更沉重的思绪打断——黑川家案件中柯南那些可疑的举动,那个关于他身份的可怕猜想,像一根刺扎在心底。
如果……如果柯南就是新一……
那他为什么要隐瞒?遭遇了什么不得不以小孩的身份藏在她身边?每天看着她为他担心难过,却什么都不说?
甚至最近连工藤新一的电话都打不通了.......
还有远介——他曾经看向柯南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对柯南身份的试探……他显然知道些什么。
甜蜜与疑虑在胸中交织,像冰与火碰撞。
但她毛利兰从来不是只会被动承受的人。她可是关东空手道大赛的冠军,骨子里有着不容小觑的韧劲。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轻声自语,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灯。
柔和的光线洒落,照亮了她渐渐坚定的脸庞。
她想起远介曾经聊起他擅长的《孙子兵法》,那些精妙的策略忽然在脑海中闪过。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成形。
首先,她需要确认柯南的身份。直接质问肯定会被他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得创造一个他无法伪装的本能场合。
同时,也要试探远介到底知道多少,他的心意究竟是真是假。
机会很快来了——五月四日是新一的生日。
她可以在五月三日晚上约“工藤新一”去看那场备受期待的《红线的传说》。
这个邀请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既能试探新一是否会现身,也能观察柯南的反应。更重要的是……
她瞥了一眼日历,眼神微动。这个消息一定会传到远介耳中。
他会作何反应?在意?阻止?还是无动于衷?这将是对他心意最直接的试探。
她不会主动解释这个“约会”。她要看远介如何应对。
同时密切关注柯南的举动——他会促成“工藤新一”的出场,还是找借口阻止?
这个电影之约就像投入静水的石子,必将同时激起属于“工藤新一”和“高桥远介”的涟漪。
通过观察这两道涟漪如何交织、扩散,她或许就能看清隐藏在水下的真相——柯南的秘密,新一的苦衷,还有远介对她感情的深浅。
当整个计划的脉络在脑海中清晰起来时,小兰自己都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浓密的长睫毛在灯光下扑闪了两下,原本坚定的表情瞬间变得呆萌——眼睛不自觉地变成了经典的豆豆眼.......
“这真是我想出来的计划吗”。
一股热气“嗡”地窜上头顶,她甚至觉得能看到自己头顶正在冒出代表cpU过载的白色蒸汽……
“我、我居然能想到这些……”她小声喃喃,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对自己这份急中生智感到不可思议。
但下一秒,一个更深的疑问浮上心头:远介君,你究竟知不知道新一的秘密?你对我的好,到底是真心,还是别有用心?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微微一沉。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就这样做吧。”她轻声告诉自己。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亲手拨开这重重迷雾。不仅为了弄清楚青梅竹马身上发生了什么,更是为了确认——
那个在她心上投下石子的吻,和赋予这个吻的人,是否值得她交付真心。
——————————
东京的夜晚从来不是纯粹的黑色。
远介站在未来视界事务所的落地窗前,三楼的高度足以将一丁目商业街的精英气收纳眼底。
而他站在光的俯角里。
身后的实木办公桌上,台灯洒下一圈暖黄的光晕。
光晕中央躺着一份文件,A4纸,不算厚,大约二十页。但纸张的质感很特别——警视厅专用公文纸,厚度比普通纸多出三分之一,边缘压着极细的浮水纹。
首页右上角盖着鲜红的圆形印章,印泥还没完全干透,在灯光下泛着些微湿润的光。
印章中央是樱花警徽,外围一圈汉字:
东京警视厅 ——警视总监印
署名:白马。
就是那个白马探的父亲,表面人畜无害的,日本警方的最高代表-白马警视总监!
远介没碰那文件。他只是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玻璃窗,任由东京的夜光从身后漫进来,在他身前的地板上投出长长的、模糊的影子。
他的手指在窗框上轻轻敲击,一下,两下,节奏稳定得像心跳监测仪。
这份《城市智能安防与数据分析集成系统——米花町试点文件》,他半小时前就收到了电子版。
至于纸质件?
是十分钟前,警视厅的年轻警部补亲自送来的,那人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制服,帽檐压得很低,递上文件时甚至微微鞠了一躬,但眼睛里的审视藏不住——那是猎犬在确认领地时的眼神。
文件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
核心就三点:
第一,数据主权归警视厅。所有通过系统采集的影像、音频、元数据,所有权、使用权、解释权,全部属于东京警视厅。
第二,核心算法需开源。至少,对警视厅技术部门开源。
第三,服务器必须部署在警视厅指定的安保设施内,访问权限分级,最高权限当然握在总监办公室手里。
翻译成人话就是:高桥远介,把你那套能预测犯罪、能三秒内从五百万个摄像头里锁定目标、能黑进全东京红绿灯系统的“未来视界”技术,连根带土,打包送到警视厅地下室。然后,你可以继续当技术顾问,领一份优渥的薪水,挂个“警企合作代表”的头衔。
但从此以后,系统怎么用,数据怎么看,谁有资格调取监控记录——你说了不算。
这是试探,更是阳谋。
白马总监那个老狐狸,把饵做得香甜可口,把钩磨得锃亮锋利。
文件措辞礼貌周全,甚至用了“恳请”、“合作”、“共建安全城市”这类温情脉脉的词。
但附件里的法律条款密密麻麻,像蜘蛛织的网,一旦签下名字,就等于把头伸进绳套里——绳子的另一端,捏在警视厅手里。
远介的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他走回办公桌,没坐,只是俯身,手指拂过文件封面。纸张边缘锋利,几乎能割手。
他翻开最后一页,签名栏空着,下面是白马总监已经签好的名字——字迹遒劲,笔画带着刀锋般的决断力。
“你怎么看?”他对着空气说。
远介脑海里,浮现出一行行莹绿色的文字,像雨水倒流:
一条鱼:【文件看完了。典型的官僚式收编。用合法合规的外衣,包裹技术掠夺的残忍实质。】
一条鱼:【但他们犯了个错误——或者说,傲慢导致的盲区。】
文字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流淌:
一条鱼:【他们以为拿走了核心算法,就拿走了一切。但他们不懂,算法只是表象,底层协议才是心脏。警视厅那套服务器加密标准,还是87年前制定的,漏洞多得像蜜蜂的蜂巢。】
一条鱼:【至于数据主权?数据躺在谁的硬盘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握有打开硬盘的钥匙。而钥匙,我们可以复制无数把。】
一条鱼:【至于最高权限……系统需要超级管理员账号,对吧?那个账号叫什么,密码多少,权限级别如何设定——这些细节,文件里可没写。而细节,总是由实施者决定的。】
一条鱼:【根据我对人类官僚体系——官员阶级心理行为的预测,强烈建议你签署这份文件,签署之后,警视厅内部,必然会因为数据主权、核心算法、警务岗位资源,职权划分等一系列后续事件产生连锁反应.......】
一条鱼:【说人话:围绕分配问题具体到项目落地,同样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一条鱼:【毕竟是官僚主义的项目试点流程,小小的米花町,作为第一个试点会有很多问题,一旦第一个试点搞定,后期全国范围内的推广会以极快速度推进,到时,整个日本的警务城市安防系统,会成为我们的后花园.....】
远介眼中精光爆闪!轻轻笑了出来。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看到对手在第五层,而自己站在第一百层时,产生的、略带怜悯的兴味。
他直起身,从笔筒里抽出一支万宝龙钢笔。深黑色树脂笔身,镀金笔夹,笔尖是18K金。
这是他之前在银座买的,价格抵得上普通上班族三个月薪水。他很少用,总觉得签名是件需要仪式感的事。
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顿了顿。
然后落下。
高桥远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