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介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夜空。东京的夜空漆黑如墨,星光被城市灯火吞噬,只有一弯惨白的月亮悬在天顶,冷冷地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没有任何异常,没有直升机,没有滑翔翼,没有第二个怪盗基德的影子。
就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除了那还在飘落的黑羽,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类似于旧书页和硝烟混合的诡异气味。
远介强迫自己深呼吸。一次,两次。
拳头慢慢松开,颤抖逐渐平复。但眼神里的冰冷没有消退,反而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更深刻、更危险的东西。
他转过身,看向小兰和园子。两个女孩还处于震惊中,园子脸色发白,小兰则抱着柯南,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结束了。”远介说,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稳,但底下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寒意,“今晚,到此为止。”
他走到护栏边,俯视着脚下灯火璀璨的东京。这座城市依然喧嚣,依然繁华,对三百五十米高空上发生的这场短暂而诡异的对决一无所知。
但远介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怪盗基德没有真正“落幕”。他只是从明处转入了更深的暗处。而把他逼到这一步的,不是警方,不是国际刑警,是他——高桥远介。
以及,那个在最后关头出手的、真正的传奇。
“工藤优作,黑羽盗一……”远介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你们以为这是在保护他吗?”
他抬起头,看向遥远的东方天际线。那里,夜色最浓重的地方,仿佛有一双眼睛也在回望。
“不。”
“你们只是把他,推进了一个更危险的游戏。”
夜风吹过,最后一片黑羽飘落在他脚边。远介弯腰捡起它,羽毛漆黑如墨,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像干涸的血。
他将羽毛攥进掌心,转身离开护栏。
天台的门在身后关上,将月光、风声和这个未尽的夜晚,都隔绝在了外面。
而东京的灯火,依旧在脚下无声流淌。
像一条沉默的、深不见底的河。
————————
远介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理智开始慢慢回笼,愤怒被强行压下去,重新封进那个深不见底的容器里。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收拾这个烂摊子,要应付媒体的追问,要安抚小兰和园子,要——
“发、发生了什么?”
园子的声音带着颤抖,打破了沉默。
她指着快斗刚才站的位置,又指着直升机上空空如也的摄像机支架,眼睛瞪得圆圆的:”基德sama……就这么不见了?”
“还有摄像机……那、那道光是什么?新的魔术吗?可是……可是摄像机也不见了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
作为铃木财团的二小姐,园子见过很多高科技,见过很多顶尖的魔术表演,但眼前这一幕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魔术可以让东西消失,但魔术师本人不会消失——至少不会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连带着一台沉重的专业摄像机一起消失。
小兰没有说话。
她还抱着昏迷的柯南,但她的目光没有看刚才闪光出现的地方,也没有看园子。她的目光落在远介的背影上。
那个刚才失控怒吼、现在又恢复平静的背影。
小兰的眼神很复杂。
她看到了远介的失控。看到了他罕见的、近乎崩溃的情绪爆发。
看到了他在那一刻暴露出来的、不属于那个永远温和永远从容的“远介君”的另一面。
那个更真实、更鲜活、也更……脆弱的一面。
然后她看到远介重新挺直了脊背,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或者说,恢复了一层平静的假面。
但小兰能看到他眼睛深处的疲惫,能看到他嘴角绷紧的线条,能看到他握着拳头、指节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他在努力控制。
为了什么?为了不在她和园子面前彻底失态?为了在自己面前维持那个“可靠”的侦探形象?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兰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一刻,她不想问他任何问题。不想问他那道红光是什么,不想问他基德去了哪里,不想问他刚才为什么那么愤怒。
她只想……走过去,抱住他........
但她没有动。
因为有人先动了。
直升机的螺旋桨缓缓降低了转速,风声渐渐平息。
水无怜奈从舱门探出身,抓住垂下来的绳梯,动作敏捷地爬下来,稳稳落在天台上。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整理了一下因为爬绳梯而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荧光背心,然后走向远介。
她的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那双眼睛——那双茶色的、总是冷静得像冰湖一样的眼睛——此刻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
惊讶。赞叹。好奇。
还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怀疑。
“高桥先生。”
水无怜奈在距离远介两步的位置停下。这个距离很微妙——既不会显得过于亲近,又能确保对话不会被风吹散。
“您真是不断刷新我的从业认知。”
她的声音很平稳,但底下涌动着某种情绪。不是讽刺,不是恭维,是一种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惊叹。
“先是提出了侦探行业未来发展的新方向——程序正义在侦探领域中的实际存在形式。再是未来视界与警视厅的合作........然后……”
她的目光扫过基德消失的位置,又扫向空空如也的摄像机支架:“居然真的做到了,无数媒体人做梦都想做到的事,揭露怪盗基德的真实面目。”
她顿了顿,向前走了一小步。
这一步,让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了不足一米。
进入了正常的社交距离的边缘——再近一点,就是私人距离了。
远介没有退后。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水无怜奈的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眼神很锐利,像手术刀,试图切开他平静的表象,看到下面的真实。
“虽然最后出现了一点……意外。”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几乎变成了耳语:“但您今晚的表现,真的让人大吃一惊。”
她又向前走了一小步。
现在两人的距离已经突破了正常的社交范围。
远介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是甜腻的花香,是一种冷冽的、像雪松混合着薄荷的味道。能看清她睫毛的弧度,能看清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也能看清她眼底那丝越来越清晰的……怀疑。
“高桥先生。”水无怜奈的声音更低了,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从今天下午开始,我就一直很好奇,您是怎么得到我的联系方式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纯白色的卡片,质地厚实,边缘烫着银色的细线。
正面印着她的名字“水无怜奈”,下面是“米花新闻电视台首席记者”,再下面是电话号码和邮箱。背面是米花新闻的logo。
她将名片递向远介。
动作很慢,很郑重,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她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远介,“希望下次,我们可以在更正常、更正式的渠道下,好好聊聊。”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关于侦探行业的未来发展。关于媒体的社会责任。关于……很多很多事情。”
远介看着那张名片,没有立刻接。
他知道这是什么。不是示好,不是邀请,是试探。
这个女人——这个表面上只是新闻记者,实际上有着cIA背景、代号“基尔”、潜伏在组织内部的双面特工——开始怀疑他了。
怀疑他是怎么知道她的秘密联系方式。怀疑他为什么要找她合作。怀疑他今晚的真正目的。怀疑他到底是谁、代表谁、想干什么。
她在用这张名片做饵,试探他会不会咬钩。
远介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接,还是不接?
接,就意味着他承认自己对她有特殊兴趣,意味着他愿意在“正常渠道”下继续接触,也意味着他必须准备好应对她后续的试探和调查。
不接,就显得可疑。一个通过未知信息渠道,主动联系她、邀请她参与独家报道的人,现在却拒绝她的名片?这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