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光带着一种倦怠的橙红色,懒洋洋地涂抹在米花町的街道上。
高桥远介的黑色轿车停在阿笠博士宅那颇具科幻感的大门前,与周遭宁静的住宅区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侧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那个小小的、蜷缩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江户川柯南,被安全带固定着,脸色苍白,眉头即使在无意识中也紧紧蹙着,仿佛正被困在某个无法醒来的噩梦里。
远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胜利者的嘲弄,也无施暴者的愧疚,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不粗暴地将柯南抱了出来。
然后,他转身从后座拎出两个袋子:一个包装精美、系着缎带的礼盒,另一个则是普通的超市购物袋,里面装着几样新鲜蔬菜,以及……两条用透明袋装着的、眼睛尚且浑浊、鳞片闪着湿冷光泽的海鱼。
他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阿笠博士,那张总是挂着和善笑容的圆脸,在看到远介以及他怀里的柯南时,瞬间血色褪尽,变得像实验室里的石膏模型。
眼镜后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晚上好,博士。”远介的语气礼貌得仿佛真是来做客的邻居,他甚至还掂了掂手中的礼品袋,“打扰了。柯南君好像不太舒服,我顺路送他回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有正式拜访过博士,小兰小时候,劳烦您照顾~这次,顺便带了点伴手礼。”
阿笠博士僵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几乎要挡不住门。
远介却已自然地侧身,抱着柯南,拎着袋子,径自走进了屋内。他对这里的格局似乎并不陌生,或者说,他那双眼睛扫过一眼,便能记住路径。
他抱着柯南,直接走向二楼那个兼具书房和游戏室功能的房间——那是柯南最常待的地方。
轻轻推开门,室内是典型的男孩房间混杂着侦探工作间的风格。
各种科学杂志、侦探小说、足球杂物堆在角落,而房间中央的书桌上,景象却截然不同。
桌面上摊开着大量打印纸、照片、手绘的图表。照片有些模糊,显然是远距离偷拍,主角无一例外是高桥远介——
进出未来视界事务所的、在米花港口——藤沢水产市场的、甚至有一张极其模糊的、似乎是在藤沢水产市场外拍摄的。
打印纸上密密麻麻是手写的分析笔记,字迹工整却透着执拗的疯狂,试图从远介的社交网络、商业行为、甚至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中寻找“犯罪证据”或“真实身份”。
最显眼的是一张用图钉固定在软木板上的、画着复杂连线的人际关系图........
中心是“高桥远介”的名字,放射状地连接着“毛利兰”、“灰原哀”、“时任公明”、“浅井诚实”、“警视厅”、“黑衣组织(?)”等等,旁边标注着各种疑问和推测箭头。
这一切,赤|裸裸地展示着房间主人对这个男人的执着调查,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敌意和恐惧。
远介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切。他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轻蔑。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个极其短暂、也极其复杂的表情——
那是一种人无语到某种极致,荒谬感压倒了其他所有情绪,以至于反而被气笑了的表情。
【人无语到了一定程度,真的会被气笑........】
他摇了摇头,仿佛在感慨某种幼稚的、孩子气的、徒劳的执着。
他将依旧昏迷的柯南轻轻放在房间内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盖好薄被。
然后,他转身,走向书桌。
阿笠博士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的肥胖鸽子。
“高、高桥先生……”他声音颤抖,带着哀求的意味,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远介仿佛没听到他的呼唤。他放下那个精美的礼盒:里面是昂贵的茶叶或点心,此刻却像个讽刺的装饰,然后,打开了那个超市购物袋。
他从中取出其中一条鱼。那是一条中等大小的海鲈鱼,已经清理过,但依然带着水产特有的腥咸气息。
鱼身冰冷僵硬,眼睛灰白,微张的鱼嘴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远介将这条鱼,稳稳地、甚至带着一丝郑重其事地,放在了那张摊满调查资料的桌子正中央。
【杀人诛心】
冰凉的鱼身压住了“高桥远介”的名字,也压住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推测箭头。湿气迅速在纸张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然后,他才转过身,面向几乎要瘫软下去的阿笠博士。
他脸上恢复了那种温和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神情,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博士那厚实却僵硬的肩膀。
“博士,”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叮嘱意味:“等柯南醒来,身体好一些之后,记得带他回这个房间。让他……”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桌上那条鱼。
“好好看看这条鱼。仔细看,看清楚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平淡无波:“还有一条鱼,我放在门口玄关那里了。柯南刚才……嗯,情绪有些激动,可能受了点惊吓,身体不太舒服。今晚,麻烦您给他炖点鱼汤,好好补补身体。”
他的目光落在阿笠博士惊恐的眼睛上,那里面的温和瞬间被一层薄冰覆盖,透出清晰的寒意。
“晚餐,必须是鱼汤~明白我的意思吗,博士?”
阿笠博士猛地一个激灵,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声音带着颤抖:“明、明白!高桥先生!我明白!我一定照做!一定!”
“很好。”远介满意地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柯南,又瞥了一眼桌上那条成为冰冷“展品”的鱼,然后不再停留,转身,步履平稳地离开了房间,离开了阿笠博士宅。
引擎声远去,宅邸重新被寂静笼罩。
阿笠博士瘫坐在楼梯口,冷汗浸湿了后背,看着玄关处地上那条同样冰冷的海鱼,又想起书房桌上那条,只觉得无边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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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视界事务所顶层的灯光温暖明亮,与阿笠博士家的冰冷压抑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晚餐余香和红茶的味道。
浅川真司(宫野明美)和灰原哀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明美在翻阅一些文件,灰原则捧着一本厚重的科学期刊,但她的目光显然没有聚焦在字句上,而是有些出神地望着门口方向。
当远介用钥匙打开门走进来时,姐妹俩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目光瞬间凝聚在他身上。
明美的眼神里带着惯有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而灰原哀冰蓝色的眼眸则更为复杂,警惕、疑虑、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明确察觉的、微弱的依赖,交织在一起。
“老板,您回来了。”明美立刻放下文件,站起身,姿态标准得如同训练有素的秘书,“刚才您不在的时候,事务所接到了一份很正式的邀请函,来自常磐集团。”
她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个精致的烫金信封,双手递给远介。
“他们希望能与您在三天后进行一场会谈,议题似乎是关于某些前沿技术领域的潜在合作。另外……”
她稍作停顿,观察着远介的神色,“送函件的专员闲聊时提到,常磐集团的董事长,常磐绪美小姐,听说您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先生的弟子,言语间似乎……透露出一些额外的兴趣,或者说,期待?”
远介接过信封,指尖拂过凹凸有致的烫金徽记,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没有立刻拆看,而是将目光转向明美,语气带着赞许:“明美姐,这秘书的角色进入得很快啊,细节抓得很准。”
明美微微赧然一笑:“您过奖了,老板,只是分内之事。”
但她脸上的笑容很快收敛,转为一种更严肃、也带着恳切的神情,“另外……老板,关于……那个组织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旁边瞬间绷直了背的灰原哀,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和志保商量了一下……能不能,请您和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至少,让我们姐妹心里……能有个底。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也知道……我们在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