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缝里的血渍泛着铁锈般的腥气,林峰盯着赵磊胸口那片完好无损的衬衫,喉结剧烈滚动。阳光穿过裂缝照在铁链上,本该消失的链条此刻正泛着诡异的冷光,链环内侧刻着的镜子符号,与林伯白袍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你的伤……” 林峰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左手悄悄摸向背后 —— 那里藏着半块锋利的镜片,是古镜碎裂时他下意识攥住的。
赵磊低头看了眼胸口,突然发出一阵短促的笑:“伤?什么伤?”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衬衫,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你是说这个吗?”
他的指甲突然变长,在衬衫上划出三道血痕。诡异的是,血痕里渗出的不是红色血液,而是银白色的光带,与镜像之心里的光芒一模一样。
林峰猛地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他终于明白平面图上那句话的含义 —— 镜子里的 “自己” 并没有消失,而是寄生在了赵磊体内。
“你不是赵磊。”
“我当然是。”“赵磊” 歪着头笑,眼角眉梢的弧度与镜中人完全重合,“又或者说,我是他的一部分。” 他晃了晃铁链,链环碰撞的声响里夹杂着细碎的低语,“你用他的生命力重创了先祖,总得有人来填补这个空缺,不是吗?”
铁链突然腾空而起,像条活蛇缠向林峰的手腕。林峰侧身躲开,镜片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地,在眼睛形的焦痕旁汇成个扭曲的符号。焦痕里的瞳孔突然收缩,仿佛在凝视着他。
“别挣扎了。”“赵磊” 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地面的焦痕就亮起一丝红光,“双重镜像的契约一旦形成,要么同生,要么共死。你以为毁掉古镜就结束了?那只是让我们的联系更紧密而已。”
他的脸开始扭曲,左半边脸保持着赵磊的模样,右半边却渐渐变成了林峰的脸,两只眼睛里分别映出不同的画面 —— 左眼是图书馆的镜像展览区,右眼是石室的焦痕。
林峰突然冲向墙角,那里散落着镜像之心残留的晶体粉末。他记得祖父日记里写过,镜灵最怕宿主的鲜血。指尖刚触到粉末的刹那,铁链突然勒住他的脖颈,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忘了告诉你。”“赵磊” 蹲在他面前,铁链越收越紧,“你祖父当年就是这样被我们困住的。” 他凑近林峰的耳朵,声音突然变得苍老沙哑,“他的血,可比你的热乎多了。”
窒息感涌来的瞬间,林峰看到 “赵磊” 背后的焦痕裂开道细缝,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上画出个熟悉的图案 —— 正是镜像控制室的位置示意图。
是赵磊的意识!
林峰猛地用镜片划破铁链,银白色的光带从断裂处喷涌而出,“赵磊” 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起来。林峰趁机翻身而起,将掌心的鲜血按在焦痕上。
焦痕里的瞳孔骤然扩张,无数画面顺着血液涌入林峰脑海:赵磊被拖进缝隙时,曾用牙齿咬下一块晶体粉末;镜灵寄生的瞬间,他将最后一丝意识封存在焦痕里;此刻画出的地图,是用灵魂碎片换来的警告。
“控制室……” 林峰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镜片抵住 “赵磊” 的咽喉,“说!那里到底有什么?”
“赵磊” 的身体在两种形态间疯狂切换,铁链在地上扭曲成蛇形:“是…… 是镜像的源头……” 他的嘴角突然咧开个诡异的弧度,“也是你祖父的…… 囚笼。”
话音未落,整个石室突然剧烈震颤。焦痕里的瞳孔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将两人笼罩在其中。林峰感觉意识再次被抽离,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站在条狭长的甬道里,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面铜镜,每个镜面都映出不同的场景 —— 有陈雪坠楼的瞬间,有林伯与黑衣人密谈的画面,还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在砸毁什么东西,看身形像是年轻时的祖父。
“这里是……”
“记忆回廊。”“赵磊” 的声音在甬道尽头响起,他已经完全变成了镜中人的模样,白袍上沾着银白色的光带,“每个被镜阵吞噬的人,记忆都会被封存在这里。”
他抬手指向最深处的铜镜,镜面里浮现出间密室:林伯跪在黑衣人首领面前,手里捧着个锦盒,盒中盛放的正是缺失的那块玉佩碎片。
“先祖的权杖需要三块碎片才能激活。” 镜中人的声音里带着得意,“你祖父藏起了最后一块,我们找了三十年都没找到…… 直到你出现。”
铜镜里的画面突然切换,显示出祖父年轻时的模样。他正将半块玉佩塞进个婴儿的襁褓,婴儿手腕上戴着只银镯 —— 正是林峰从小戴到大的那只。
“原来……” 林峰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我才是……”
“是移动的藏宝图。” 镜中人笑着打断他,“你的血脉里流淌着玉佩的气息,这也是为什么镜像之心会选中你。”
甬道两侧的铜镜突然同时转向,镜面都对准林峰的脸。无数个 “自己” 从镜中走出,穿着不同时期的衣服,有的戴着银镯,有的握着匕首,每个脸上都带着相同的诡异笑容。
“看到了吗?” 镜中人张开双臂,身后的铜镜里涌出更多人影,“这些都是被镜像吞噬的你,从出生到现在,每个选择的岔路口都有个你困在里面。”
林峰的目光扫过那些人影,突然定格在最左边的铜镜 —— 那里面的 “自己” 正举着刀刺向赵磊,场景与之前图书馆的遭遇完全一致,只是这次,刀尖上沾着的是真实的鲜血。
“不……” 林峰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铜镜上。镜面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这些都是假的!是镜阵制造的幻觉!”
“假的又如何?” 镜中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匕首抵住他的心脏,“当你开始怀疑自己时,真假就不重要了。”
匕首刺入的瞬间,林峰猛地侧身,刀刃划破肋骨,带出串血珠。他将掌心的镜片狠狠扎进镜中人的肩膀,那里顿时冒出白烟,镜中人发出声惨叫,身体变得透明了几分。
“你居然能伤到我?” 镜中人惊愕地看着自己的肩膀,银白色的光带正从伤口处流失,“这不可能!你明明……”
“明明已经被污染了,对吧?” 林峰冷笑一声,撕开衬衫,胸口的伤口处,银白色的光带正被暗红色的血液吞噬,“祖父的血契,不只是钥匙。”
他想起焦痕里闪过的画面:祖父在密室里用鲜血绘制符文,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符文的图案与自己血液形成的符号完全相同。
镜中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祭…… 他居然用了血祭……”
甬道两侧的铜镜突然开始碎裂,无数人影在镜中痛苦挣扎。林峰抓住这个机会,拽起地上的铁链缠向镜中人的脚踝,链环上的符号在接触到光带的瞬间爆发出红光,将镜中人牢牢捆住。
“控制室怎么走?” 林峰的镜片抵住他的咽喉,伤口的剧痛让他视线模糊,却也更加清醒,“最后一块玉佩到底在哪?”
镜中人剧烈挣扎着,铁链勒入他的皮肉,银白色的光带不断渗出:“在…… 在祖父的…… 棺材里……”
甬道突然剧烈晃动,头顶的石块簌簌落下。镜中人发出声得意的狂笑:“来不及了!先祖已经挣脱封印,镜像控制室马上就要开启了!”
他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只飞蛾,冲破铁链的束缚,扑向甬道尽头的黑暗。林峰想追上去,却被块坠落的巨石挡住去路。
石块砸在地上的瞬间,所有铜镜同时炸裂。林峰的意识再次被抛入虚空,等他落地时,发现自己站在扇巨大的石门前,门楣上刻着 “镜像控制室” 五个篆字,门环是两只狰狞的兽首,嘴里衔着的铜环上刻满了镜子符号。
石门左侧的石壁上嵌着块凹槽,形状与拼合的玉佩完全吻合。而石门下方的缝隙里,渗出银白色的光带,伴随着阵熟悉的童谣 —— 正是从缝隙里传出的那首。
林峰摸向胸口,拼合的玉佩不知何时回到了口袋里。他能感觉到玉佩在发烫,仿佛与石门后的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
就在他准备将玉佩嵌入凹槽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峰猛地回头,看见赵磊站在不远处,胸口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他的手里握着半块镜片,正是林峰之前藏在背后的那块。
“阿峰……” 赵磊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却异常清明,“你没事吧?”
林峰的心脏骤然收紧。他看着赵磊手里的镜片,又看了看石门上的符号,突然想起平面图角落的那句话 —— 小心镜子里的自己,他借你的手杀了赵磊。
如果眼前的是真赵磊,他怎么会有这块镜片?可如果是假的,他眼底的恐惧又如此真实。
“你……” 林峰的喉咙发紧,不知道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那些不断闪回的画面。
赵磊突然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真实得可怕:“快开门!我刚才在意识里看到了,控制室里有能彻底摧毁镜阵的装置!” 他指着玉佩,“用这个,快!”
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要烫伤皮肤。石门后的童谣越来越清晰,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靠近。
林峰看着赵磊焦急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血渍。
相信他,或许能找到摧毁镜阵的方法,救回陈雪和祖父。
不相信他,可能会错失最后的机会,任由先祖降世。
可平面图上的警告像根刺扎在心头 —— 镜中人最擅长的,就是模仿你最信任的模样。
石门突然震动起来,兽首门环的眼睛亮起红光,仿佛活了过来。赵磊的手越来越用力,指甲几乎嵌进林峰的肉里。
“没时间了!” 赵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再不开门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的脸在红光中微微扭曲,左眼角的泪痣突然变得模糊,像是被水冲淡的墨痕。
林峰的瞳孔骤然收缩。
赵磊根本没有泪痣。
这个发现像道闪电劈进脑海,所有的疑点瞬间串联起来 —— 没有伤口的胸口,不该出现的镜片,凭空多出的泪痣……
以及,刚才在甬道里,镜中人化作飞蛾消失的方向,正是赵磊此刻站立的位置。
“你果然……” 林峰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右手猛地抽出背后的另一块镜片 —— 那才是他真正藏起来的武器。
“赵磊” 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嘴角咧开个不可能的弧度:“反应真快啊……” 他手里的镜片突然刺向林峰的心脏,“可惜还是晚了!”
就在两片镜片即将相撞的刹那,林峰突然侧身,将拼合的玉佩狠狠砸向石门的凹槽。
“咔嚓 ——”
玉佩嵌入凹槽的瞬间,整个石门爆发出刺眼的金光。“赵磊” 发出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金光中剧烈燃烧,化作只巨大的飞蛾,撞向石门的缝隙。
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通道深处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林峰捂着流血的伤口,看着飞蛾消失在黑暗中,掌心的镜片不知何时沾了些银白色的粉末 —— 是镜像之心的残留物。
他知道,真正的控制室就在里面。
祖父的囚笼,最后的玉佩碎片,还有那些被隐藏的真相…… 都在里面。
可石门开启的瞬间,他闻到了股熟悉的檀香味。
是陈雪常用的那款护手霜。
香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微弱的呼救声,像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迈过石门。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墙面的符号缓缓流动,在地面汇成条蜿蜒的血河。
而在血河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个模糊的身影,被无数根银色铁链束缚在十字架上,白袍上的云纹在黑暗中微微发光。
是祖父吗?
还是…… 另一个陷阱?
林峰握紧手中的镜片,深吸一口气,踏入了无边的黑暗。
身后的石门,在他进入的瞬间,悄然闭合。
通道里只剩下血河流动的声音,和那若有若无的呼救声。
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