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盛夏已至。
苏府庭院中的西府海棠花期已过,翠绿的枝叶在烈日下投下斑驳的凉荫。漱玉轩内,黛玉正临窗习字,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这一笔要再用力些。柳清徽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缓缓运笔,写字如做人,要端方正直。
窗外忽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苏璎、苏珞手牵手跑进来,两个小姑娘都穿着薄纱夏装,发间簪着新摘的茉莉花。
玉姐姐!苏璎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草编蚱蜢,你看琛哥哥教我编的!
苏珞则捧着一碟冰镇西瓜:嫂嫂说天热,让厨房准备了消暑的瓜果。
柳清徽含笑看着她们:今日的课业都完成了?
早就完成啦!苏璎得意地昂起头,先生还夸我的《女诫》背得好呢。
黛玉羡慕地看着她们:璎姑姑背得真快,玉儿才背到第三篇。
玉儿还小呢。苏珞细心地将西瓜切成小块,插上银签,慢慢来,不急。
三个小姑娘围坐在窗下的竹榻上,分享着冰镇西瓜。阳光透过竹帘,在她们身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玉姐姐,苏璎忽然压低声音,我昨日听见翡翠姐姐说,又有人来打听你了。
黛玉的小脸顿时白了,手中的银签一声掉在碟中。
苏珞急忙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们在呢。昨日二哥不是说了吗,有春深铁卷在,谁也不敢欺负玉儿。
可是...黛玉垂下眼帘,那些人为什么总来找玉儿?
苏璎凑近些,神秘地说:我偷偷听见二哥和父亲说话,好像是因为玉儿的爹爹留下了很重要的东西...
璎儿!柳清徽及时出声制止,不可胡说。
苏璎吐了吐舌头,赶紧转移话题:玉姐姐,待会儿我们去园子里扑蝴蝶好不好?
午后,三个小姑娘手牵手来到花园。园中的紫薇花开得正盛,彩蝶在花间翩翩起舞。苏璎活泼好动,举着纱网在花丛中奔跑;苏珞文静细心,帮黛玉提着装蝴蝶的小竹笼;黛玉则安静地跟在后面,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玉姐姐快看!苏璎突然指着假山后,那里有只蓝色的蝴蝶!
三个小姑娘轻手轻脚地靠近。就在苏璎举起纱网的瞬间,黛玉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苏珞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自己的手臂却被假山擦出一道血痕。
珞姑姑!黛玉惊呼,你流血了!
苏珞满不在乎地甩甩手:没事,一点小伤。玉姐姐没摔着就好。
这时,那只蓝色的蝴蝶突然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苏璎急忙去追,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苏云琛揉着被撞疼的胸口,璎儿你看着点路!
琛哥哥对不起!苏璎急忙道歉,我们在追蝴蝶呢。
苏云琛看见苏珞手臂上的伤,立即皱眉:怎么受伤了?我去叫白芷姐姐。
不必了。苏珞拉住他,一点小伤,别惊动大家。
看着三个小姑娘团结友爱的模样,苏云琛忽然笑了:你们倒是处得挺好。走,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他领着她们来到花园角落的一株特别的海棠树下。这株海棠与别不同,竟然在盛夏时节结出了花苞。
这是二哥特意培育的四季海棠。苏云琛得意地说,不管什么季节都会开花,就像你们姐妹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凋谢。
黛玉伸出小手,轻轻触摸着娇嫩的花苞,眼中闪着感动的泪光。
晚膳时分,老太君注意到苏珞手臂上的伤痕:珞儿这是怎么了?
回祖母,是孙儿不小心摔的。苏珞抢着回答,悄悄对黛玉眨了眨眼。
柳清徽会意,柔声道:以后玩耍要小心些。来,娘亲给你上药。
趁着柳清徽给苏珞上药的工夫,苏璎偷偷把黛玉拉到一边:玉姐姐别担心,以后有我们保护你。
可是...黛玉低下头,玉儿总是给你们添麻烦。
说什么傻话!苏璎握住她的手,我们是一家人啊。二哥说过,家人就是要互相守护。
是夜,突如其来的雷雨惊醒了黛玉。她抱着枕头,赤着脚跑到苏璎、苏珞的房间。两个小姑娘正在熟睡,听到动静同时醒来。
玉姐姐做噩梦了?苏珞急忙掀开锦被,快上来。
三个小姑娘挤在一张床上,听着窗外的雷声。苏璎拿出藏在枕下的布老虎:给,抱着它就不怕了。
苏珞则轻轻哼起童谣:月光光,照地堂...
在姐妹们的陪伴下,黛玉渐渐进入梦乡。睡梦中,她的小手还紧紧握着苏璎和苏珞的手。
第二日清晨,雨过天晴。三个小姑娘手牵手来到书房,却发现苏云璋早已在那里等候。
今日教你们一首新诗。苏云璋展开一卷诗稿,这是前朝女诗人谢道韫的《登山》。
我知道!苏璎抢着说,就是那个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才女!
苏云璋含笑点头:不错。但今日要学的是她另一首诗: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
这句玉儿明白。黛玉轻声说,是说泰山很高,高到能碰到天。
玉姐姐真聪明!苏珞由衷赞叹。
看着三个小姑娘认真学习的样子,苏云璋心中欣慰。他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局中,这份纯真的姐妹情谊,正是最珍贵的庇护。
课后,三个小姑娘来到庭院中那株四季海棠下。苏璎提议:我们结为姐妹吧!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苏珞立即赞同:好啊!我去找香烛。
黛玉却犹豫了:可是...玉儿不配...
说什么傻话!苏璎拉住她的手,从你进府的那天起,就是我们的小侄女了。
三个小姑娘在海棠树下郑重起誓:今生今世,永为姐妹。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她们身上,为这纯真的誓言镀上一层金光。
当晚,柳清徽在整理床铺时,发现三个小姑娘的枕头下都藏着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那是她们结义的信物。
这些孩子...她轻抚着那三缕交缠的青丝,眼中泛起感动的泪光。
窗外,月光如水。那株四季海棠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守护着这份超越血缘的姐妹情深。
而在不远处,苏云璋静静立在廊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知道,从今往后,那个敏感脆弱的小女孩,再也不会孤单了。
因为她有了可以携手同行的姐妹,有了永远不离不弃的家人。
这份情谊,将如那株四季海棠,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会永远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