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暴雨如注的梧桐山北麓响起第一声枪响时，陈宇正踩着泥泞的斜坡往前扑。雨水混着泥浆灌进作战靴，靴底碾过碎石的响动被密集的雨声撕碎，唯有子弹穿透雨幕的尖啸像钢针般扎进耳膜——毒贩的第一梭子子弹擦着他的战术头盔飞过去，在身后的桉树树干上迸出一串火星，焦黑的木屑混着雨水簌簌往下掉。
“左翼掩护！火力压制！”陈宇的吼声被暴雨吞掉一半，他蜷缩在一块半埋在泥里的岩石后，右手死死按住耳麦，左手摸向腰间的战术手电。光束刺破雨帘的瞬间，他看见三十米外的废弃矿洞口闪过几个黑影，AK-47的枪口焰在雨夜里炸开一朵朵猩红的花，弹道拖着淡金色的尾迹钻进身边的泥地，溅起的泥浆糊了他半边脸。
这是警方蹲守三天的收网时刻。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跨境贩毒集团“红蝎子”的核心成员会在今夜通过梧桐山废弃矿道转移一批新型合成毒品，数量足以让整个东南沿海的地下市场震动三个月。陈宇所在的缉毒支队联合特警力量，在矿洞周围布下了三层包围圈，本以为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料到毒贩的警惕性远超预期——他们不仅提前在矿洞周围布了暗哨，甚至还配备了比警方更凶猛的火力。
“老鹰老鹰，这里是猎隼！右翼发现RpG！请求火箭筒压制！”耳麦里传来特警队长老赵嘶哑的吼声，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陈宇猛地转头，看见右侧山腰的树林里腾起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冲击波裹挟着雨水砸在他背上，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猎隼稳住！火箭筒小组已经就位！”指挥车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矿洞口有重机枪，二队从东侧迂回，三分钟内必须打掉火力点！”
陈宇咬着牙拉开枪栓，95式自动步枪的金属部件在雨水中泛着冷光。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起出发前女儿塞进他口袋的那颗糖——草莓味的，塑料糖纸被体温焐得发潮，此刻正隔着作战服硌在胸口。三天前临出门时，六岁的念念举着那颗糖奶声奶气地说：“爸爸，这个给你，吃了就不疼了。”
“妈的。”陈宇低骂一声，突然从岩石后翻滚出去。子弹追着他的影子打在泥地里，他在翻滚中扣动扳机，三点射精准地打中矿洞口左侧的机枪手。那名穿着黑色冲锋衣的毒贩闷哼着倒下，手里的m249轻机枪“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枪管还在冒着白烟。
“漂亮！”耳麦里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陈宇没时间得意，他借着对方火力中断的间隙，挥手示意身后的两名队员跟上。三人呈战术三角往前推进，脚下的泥浆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又得时刻绷紧神经防备脚下的陷阱——毒贩在这片区域埋了不少自制土雷，白天侦查时已经排除了大部分，但谁也不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注意脚下！跟着我的脚印走！”陈宇压低声音，手电光扫过地面。暴雨冲刷着泥土，原本做好标记的安全路线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能凭借记忆避开那些松软的地面。就在这时，矿洞里突然冲出五六个黑影，手里的砍刀在手电光下闪着寒光，嘶吼着扑了过来。
“近战！切换手枪！”陈宇迅速卸掉步枪弹匣，拔出腰间的92式手枪。黑暗中他看见一把砍刀劈向队员小王的脖颈，他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撞开小王，手枪顶着对方的胸口扣动扳机。沉闷的枪声里，那名毒贩的身体猛地向后弹起，鲜血混着雨水喷了陈宇一脸。
小王惊魂未定地抹了把脸，举着枪的手还在发抖：“宇哥……谢了……”
“废话少说！补枪！”陈宇吼道。这是缉毒队的铁律，面对穷凶极恶的毒贩绝不能有任何侥幸，倒下的敌人必须再补一枪确保彻底失去行动力。小王咬着牙扣动扳机，枪声在雨声里显得格外刺耳。
矿洞口的交火进入白热化阶段。警方的战术优势逐渐显现，特警的狙击小组占据了西侧山顶的制高点，每隔几秒就有一颗精准的子弹打掉一个毒贩火力点。但毒贩的抵抗远比想象中顽强，他们似乎很清楚一旦被抓就是死路一条，一个个像疯了一样往外冲，有人甚至抱着炸药包想与警方同归于尽，被狙击手在半路上精准爆头，炸药包在雨中闷响着炸开，掀起漫天泥浆。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警方的喊话器在雨里反复播报，但回应的只有更密集的枪声。陈宇靠在矿洞外的混凝土管道后，看着队员们一个个往前推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他知道矿洞深处还有更重要的目标，“红蝎子”的头目“蝎子王”很可能就在里面，那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悍匪，手上至少有七条人命，其中包括两名牺牲的缉毒警。
“还有多久能突破？”陈宇对着耳麦问。
“至少十分钟！里面结构复杂，他们在拐角处都设了火力点！”老赵的声音带着喘息，“刚才又伤了两个兄弟……”
陈宇的心沉了下去。他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三十五分，距离预定的收网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山风卷着雨丝打在脸上生疼，他突然注意到矿洞右侧的排水沟——那是条半米宽的水泥槽，里面灌满了浑浊的雨水，一直延伸到矿洞深处，刚才侦查时以为只是普通的排水系统，现在想来，说不定是毒贩预留的逃生通道。
“猎隼，我去右侧排水沟看看，可能有漏网之鱼。”陈宇迅速做出决定。
“不行！太危险了！里面情况不明！”老赵立刻反对。
“没时间了，你们继续正面突破，我带两个人绕后，防止他们从这里跑了。”陈宇不容置疑地说，他拍了拍身边的小王和老周，“跟我来！”
三人猫着腰跑到排水沟入口，一股刺鼻的霉味混着化学品的气味扑面而来。陈宇打开战术手电往里面照，排水沟深约一米五，底部积着没过脚踝的污水，水面漂浮着塑料袋和枯枝。他率先跳下去，污水瞬间灌进作战靴，冰冷的液体贴着皮肤往上爬。
“保持警惕，跟紧我。”陈宇低声说，手电光在前方的黑暗里晃动。排水沟两侧的水泥壁上长满了青苔，脚下的淤泥又滑又软，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黑暗中只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和污水流动的“哗哗”声，刚才激烈的枪声被厚厚的岩壁挡住，变得模糊不清，反而让人心里更加发毛。
走了大约五十米，前方出现一个岔口，左边是继续延伸的排水沟，右边则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洞口被杂草和塑料布遮掩着。陈宇示意小王和老周停下，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塑料布，一股浓烈的汽油味飘了出来。
“这里有人走过。”陈宇指着地上的脚印，污泥里清晰地印着几个军用靴的痕迹，“老周守在这里，小王跟我进。”
狭窄的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手电光一点点往前挪。通道两侧是粗糙的岩壁，不时有水滴落在头盔上，发出“嗒嗒”的声响。走了大约三十米，前方突然出现微光，紧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陈宇立刻关掉手电，示意小王贴紧岩壁。他屏住呼吸，听见有人在用云南方言说话，大概意思是“快跟上，蝎子哥说了从后山走”。他心里一紧，蝎子王果然在这里！
等脚步声走远些，陈宇才重新打开手电，示意小王跟上。通道尽头是一个小山洞，洞口用伪装网遮掩着，外面就是陡峭的山坡。陈宇小心翼翼地掀开伪装网，看见七八个人影正顺着山坡往下滑，手里都提着黑色的帆布包，看形状像是装着毒品或武器。
“就是他们！”陈宇低声说，他数了数人数，正好八个，“小王，你在这里掩护，我下去追！”
“宇哥，太危险了！这坡太陡了！”小王急道。
“别废话！他们跑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陈宇已经抓着旁边的灌木丛滑了下去。山坡上长满了带刺的藤蔓，锋利的枝丫划破了他的作战服，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但他顾不上这些，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黑影。
雨还在下，山坡湿滑得厉害，陈宇好几次差点摔倒，只能靠抓着树干勉强稳住身体。他看见最前面的那个黑影身形高大，走路一瘸一拐——那是蝎子王的特征，三年前被警方击伤过左腿。
“站住！警察！”陈宇吼了一声，举枪瞄准对方的腿部。他不想轻易杀人，活捉蝎子王是最好的结果，能从他嘴里掏出更多关于“红蝎子”的情报。
子弹擦着蝎子王的小腿飞过，打在前面的石头上。那伙人顿时乱了阵脚，纷纷转身开枪。陈宇迅速躲到一棵松树后，子弹“嗖嗖”地打在树干上，松针落了他一身。
“分散跑！到集合点汇合！”蝎子王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浓浓的云南口音。八个黑影立刻分成三股，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
陈宇咬了咬牙，选择了追蝎子王那一组——另外两人跟在他身后，显然是核心护卫。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冲了出去，手电光在雨幕里划出一道笔直的线，死死咬住前面的黑影。
山坡越来越陡，脚下开始出现碎石，陈宇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他想起牺牲的战友小李，三年前就是在追捕蝎子王时中了埋伏，身中七枪牺牲，年仅二十五岁。牺牲前小李在对讲机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队长，我看到他了……”
“这次绝不会让你跑掉！”陈宇低吼着，加快了脚步。他看见蝎子王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那条伤腿在湿滑的山坡上显然成了累赘。距离在一点点缩短，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他甚至能看清对方冲锋衣背后印着的蝎子图案。
就在这时，蝎子王突然转身，手里的沙漠之鹰喷出一道火舌。陈宇猛地向旁边扑倒，子弹打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碎石溅进了他的眼角。他忍着刺痛抬手开枪，子弹精准地打中了蝎子王的右肩，那家伙惨叫一声，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
“抓住他！”陈宇大喊着扑过去，却没想到蝎子王身边的护卫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手榴弹，拉开引线就朝他扔了过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陈宇看着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引信“滋滋”地冒着火花。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他炸到。他几乎是凭借本能扑了过去，用尽全力将身边的一块巨石推向手榴弹落地的位置。
“轰隆！”剧烈的爆炸声震得山摇地动，冲击波将陈宇掀飞出去，他重重地摔在泥地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嘴里满是血腥味。他挣扎着抬起头，看见那名护卫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而蝎子王正拖着受伤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跑。
“想跑？”陈宇抹了把脸上的血，咬着牙追了上去。右臂传来钻心的疼，刚才的爆炸让他的胳膊被弹片划伤了，但他顾不上处理伤口，眼里只有那个逃窜的背影。
两人一追一逃，从山腰跑到了山脚。这里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密密麻麻的竹子挡住了视线，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和踩断竹枝的“咔嚓”声。陈宇的体力在快速消耗，三天几乎没合眼，加上刚才的爆炸冲击，让他头晕目眩，但他不敢停下——他知道只要一停下，前面的猎物就会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突然，前面的蝎子王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陈宇心里一喜，加快速度冲过去，一把将对方按在地上。蝎子王疯狂地挣扎着，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用没受伤的左手死死抠着陈宇的伤口。
“啊！”陈宇疼得闷哼一声，却反而加大了力气，将蝎子王的胳膊反剪到背后，拿出手铐“咔哒”一声锁上。
“你他妈有种杀了我！”蝎子王还在嘶吼，唾沫星子喷了陈宇一脸。
陈宇没理他，只是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雨还在下，但他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看了眼手表，凌晨四点零二分，距离交火开始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
就在这时，耳麦里传来老赵兴奋的声音：“猎隼报告！矿洞已被彻底控制！抓获毒贩二十三人，缴获毒品三百公斤！另外，二队在东侧山坡抓获逃窜毒贩五人，三队在南侧树林抓获三人……”
陈宇笑了笑，拿起对讲机回应：“猎隼，这里是陈宇，抓获‘红蝎子’头目一名，重复，抓获头目一名。”
“太好了！陈队牛逼！”耳麦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陈宇靠在一棵竹子上，看着被按在地上的蝎子王，突然想起女儿的那颗糖。他摸了摸胸口，糖还在，塑料糖纸已经被雨水泡得发软。他撕开糖纸，把那颗草莓糖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驱散了嘴里的血腥味。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陈宇抬头看向东方，乌云背后似乎透出了微光。他知道，这场战斗还没有完全结束，还有漏网的毒贩需要追捕，还有后续的审讯工作要做，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可以稍微松口气。
“收队。”陈宇站起身，拉起地上的蝎子王，朝着远处闪烁的警灯走去。阳光终会穿透乌云，就像正义永远不会缺席，哪怕需要付出再多的代价。身后的竹林里，晨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胜利低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