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热带雨林的树冠上,溅起细密的水花。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将毒贩藏身的废弃橡胶加工厂裹得密不透风。陈宇趴在距离厂区三百米的斜坡上,迷彩服早已被泥水浸透,冰冷的雨水顺着钢盔边缘滑进衣领,激起一阵战栗。他眯起眼,透过夜视仪的绿色光屏死死盯着那栋笼罩在雨幕中的建筑——钢筋锈蚀的厂房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黑洞洞的椽子,墙面上布满弹孔和藤蔓,只有几扇加固过的铁门透着危险的气息。
“各组注意,目标建筑内有三层防御工事,东南角了望塔配备重机枪,西南角仓库可能存放爆炸物。”耳麦里传来队长赵刚压低的声音,电流杂音混着雨声沙沙作响,“三点钟方向废弃油罐是视觉盲区,突击一组从那里突破,二组掩护,三组绕后切断退路。行动时间,倒计时三十秒。”
陈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肺腑生疼。他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匕首,刀柄上还残留着昨天在边境检查站缴获的可卡因粉末——那是代号“眼镜蛇”的贩毒集团最新批次的货物,纯度高达92%,足够让半个城市的人陷入疯狂。三天前,线人“夜莺”传来消息,集团核心成员“老鬼”将在这座废弃工厂进行交易,这是端掉整个跨境贩毒网络的最佳时机。
“十、九、八……”
他身边的队员们像蛰伏的猎豹,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新入伍的小李呼吸有些急促,陈宇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个坚定的眼神。这是小李第一次参加实战,昨天夜里他还在帐篷里偷偷给母亲写信,信纸被眼泪洇得皱巴巴的。
“三、二、一,行动!”
话音未落,三颗烟雾弹划破雨幕,在工厂大门前炸开橙黄色的烟团。陈宇猛地站起身,跟着组长王磊冲进齐腰深的杂草丛,泥水飞溅在裤腿上,发出噗噗的声响。五十米外,了望塔上的探照灯突然扫过来,光柱在烟雾中扭曲,重机枪随即喷出火舌,子弹打在泥地里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像一群受惊的蝗虫。
“火力压制!”王磊嘶吼着扔出一颗手雷,爆炸声在雨夜里格外沉闷。陈宇趁机翻滚到油罐后面,后背撞在冰冷的金属罐壁上,震得肋骨生疼。他探头瞄准了望塔,夜视仪里清晰地看到机枪手戴着黑色面罩,正疯狂地转动枪管。
“砰!”
狙击步枪的枪声穿透雨幕,了望塔上的机枪手猛地向后倒去,重机枪哑火了。陈宇知道这是二组的狙击手“鹰眼”得手了,他立刻冲出油罐掩护,和队员们组成战术队形,交替掩护着向工厂逼近。
工厂的铁门突然被拉开,五个毒贩举着AK47冲出来,嘴里喊着听不懂的方言,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陈宇侧身躲在断墙后,瞄准最前面那个纹身的毒贩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穿透他的锁骨,对方惨叫着倒下,手里的枪摔在泥地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东南角有增援!”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左臂被流弹擦伤,鲜血混着雨水浸透了迷彩服。陈宇一把将他拉到墙后,撕开急救包给他包扎:“按住伤口,别抬头!”
他刚系紧绷带,就听见仓库方向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冲击波掀飞了半面墙。“妈的,他们引爆了仓库!”王磊的怒吼里带着焦糊味,“三组汇报情况!三组!”
耳麦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陈宇的心沉了下去,三组负责绕后的是五个老兵,其中包括他最好的兄弟老马——那个总爱炫耀女儿画的全家福的男人,此刻可能已经被埋在废墟里了。
“突击一组,跟我冲!”王磊的枪管喷着火,率先踹开第一道铁门。陈宇紧随其后,冲进工厂大厅。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废弃的机器零件堆成小山,地面上布满绊线和地雷,十几个毒贩躲在机床后面疯狂扫射,墙上挂着的可卡因包装袋像红色的风铃,随着枪声微微晃动。
“注意脚下!”陈宇抓住差点踩到绊线的小李,猛地将他拽回来。就在这时,一个毒贩从天花板的横梁上跳下来,手里挥舞着砍刀劈向他的后颈。陈宇下意识地转身,用枪托格挡,砍刀重重地砸在枪身上,震得他虎口发麻。他趁机抬腿踹在对方小腹上,毒贩闷哼着后退,腰间的手榴弹保险栓被震开,拉环叮当作响。
“卧倒!”
陈宇扑在小李身上,将他按在机床下面。爆炸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滚烫的弹片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烧焦了几缕头发。他抬头看见那个毒贩被炸得血肉模糊,碎骨嵌在对面的墙壁上,像一幅诡异的壁画。
“老鬼在二楼!”王磊指着楼梯口,那里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矮胖男人正往楼上跑,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银色密码箱——那里面应该装着交易的账本和U盘。两个保镖举着霰弹枪守在楼梯口,枪管里喷出的霰弹打在金属扶手上,迸出刺眼的火花。
陈宇架起枪,瞄准左边保镖的膝盖。子弹穿过他的关节,对方惨叫着跪倒在地,霰弹枪脱手飞出。右边的保镖刚要转身,就被小李精准地击中眉心,身体直挺挺地摔下楼梯,滚到陈宇脚边,眼睛还圆睁着,瞳孔里映着天花板的破洞。
“一组跟我上楼,二组清理残敌!”王磊踩着楼梯扶手向上攀爬,军靴踩在生锈的铁板上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陈宇紧随其后,刚踏上二楼平台,就看见走廊两侧的房间里突然冲出十几个毒贩,手里的砍刀和钢管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狭路相逢勇者胜!”王磊的吼声震得吊灯摇晃,他端起枪横扫,子弹在走廊里织成火力网。陈宇贴着墙壁移动,战术匕首划破一个毒贩的喉咙,温热的血液喷在他的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他没有时间擦拭,转身锁住另一个人的手腕,将他的胳膊反向折断,听着骨头碎裂的脆响,像踩碎了一截干枯的树枝。
二楼尽头的房间传来急促的打字声,陈宇踹开房门,看见老鬼正趴在笔记本电脑前,手指疯狂地敲击键盘,屏幕上滚动着绿色的代码。墙角的保险柜敞开着,里面堆满了现金和白色粉末,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可卡因气味,呛得人头晕目眩。
“不许动!”陈宇举枪瞄准老鬼的后脑勺,对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陈宇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纹身——一条眼镜蛇缠绕着骷髅头,和三年前在缉毒警老张葬礼上看到的一样。老张是他的师傅,在一次卧底行动中被毒贩注射过量毒品,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你杀了我也没用,”老鬼突然转过身,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嘴角淌着白沫,“代码已经发出去了,整个网络会自动启动,你们永远也查不完……”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冲进来的王磊一拳打在脸上。老鬼像个破麻袋似的倒在地上,门牙混着血沫吐出来。王磊踩着他的胸口,从他怀里掏出一个微型U盘:“夜莺早就换了你的服务器密码,你发出去的不过是垃圾数据。”
老鬼的眼睛猛地瞪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突然从袖管里滑出一把毒针,狠狠刺向王磊的小腿。陈宇眼疾手快,一脚将毒针踢飞,匕首随即抵住老鬼的颈动脉:“三年前,你给张警官注射的是什么?”
老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陈宇想起老张躺在太平间里的样子,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指甲缝里全是抓挠的血痕。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匕首划破了皮肤,血珠渗出来,像落在雪地里的红梅花。
“够了!”王磊按住他的肩膀,“留活口,他知道更多线索。”
陈宇深吸一口气,收回匕首,将老鬼反手铐住。窗外的雨还在下,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像一首迟到的安魂曲。他走到窗边,看见队员们正在清理战场,小李正小心翼翼地将老马的遗体抬上担架,盖着国旗的担架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沉重。
“清点人数,”王磊的声音有些沙哑,“突击一组,牺牲一人,重伤两人。二组轻伤三人,三组……全员殉职。”
陈宇靠在墙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摸出怀里的照片,那是出发前小李塞给他的,照片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奖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想起小李说过,这次任务结束就申请退伍,带女儿去看天安门。
“队长,”他低声说,“保险柜里的现金和毒品,够给牺牲的兄弟们立碑了。”
王磊没有说话,只是点燃一支烟,火光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明灭。雨敲打着窗户,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场胜利。陈宇知道,这不是结束,在边境线上,还有无数个“老鬼”在黑暗中等待,而他们这些缉毒警,就是阻挡黑暗的最后一道光。
他低头看了看沾满血污的手,慢慢握紧拳头。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还要继续前行,穿过雨林,越过界碑,走向下一场战斗,直到再也没有毒品能越过国境线,直到所有的孩子都能在阳光下奔跑,再也不会听说“眼镜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