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县、黑山两场大捷的战报，由八百里加急的快马递入太原城内的并州牧府——这座章武新朝的临时行在。殿前中护军高顺那张岩石般冷硬的面孔，在浏览过军报后掠过一丝锐利光彩，几步上前将犹带风尘与血腥气的军报呈至御案：“陛下，怀县、黑山大捷！”
刘备接过军报，手指划过粗糙麻纸，目光在“孙策单骑破城”、“张绣百鸟破骑”、“徐晃倒戈诛杨奉”、“鞠义先登营折损过半”等字句上反复流连。他猛地抬头，朗声大笑，豪迈之气充盈朝堂：“好！好！虎父无犬子，上阵父子兵！孙伯符有霸王之勇！张绣儿枪挑西凉骑阵！徐公明深明大义！此皆天赐朕之忠勇！”
阶下群臣，卢植、刘虞、赵谦、王允、荀彧、钟繇、皇甫嵩、朱儁等，皆面现振奋。
笑声渐歇，刘备目光如电扫向大司农钟繇：“元常，秋收如何？”
钟繇出列，声稳如磐：“回陛下，并州腹地新麦大半入库。幽州诸郡十日内可尽归仓廪。今岁风调雨顺，仓廪之实，足支三军两年之用！转运章程已定。”
“好！” 刘备击案，声震屋宇，“天时、地利、人和俱在！袁本初两番毒计皆成齑粉，损兵折将！此乃犁庭扫穴之机！朕意已决，倾国东征，荡平冀州！朕亦当亲提中军，出壶关，会猎邺城！”
他霍然起身，腰间雌雄日月剑鞘顿地，清越铮鸣裂空：
“依前番尚书令所定之策略，传诏！八百里加急，飞传各军！”
“第一路！命都督青龙将军关羽！副将血狼将军吕布！参谋军师中郎将沮授！尔等已在壶关，当率本部五千青龙卫、五千血狼骑，并调拨并州精锐步卒一万，即刻出关！先锋破虏将军张辽，领本部兵马为前驱，直扑邺城！沿途城邑，降者抚之，抗者摧之！”
“第二路！命玄蛇将军张飞！尔在蓟县，即率本部五千玄蛇重骑，并幽州精锐步骑五千，火速南下，疾扑渤海南皮！克南皮后，沿河间乐成、安平信都、巨鹿廮陶一线，横扫腹地！斩其臂膀，焚其粮秣！最后，西进会攻邺城！”
“第三路！命银凤将军赵云！尔在涿郡，即率本部五千银凤轻骑，并幽州精锐步骑五千，星夜西进！直取中山卢奴！克卢奴后，沿常山元氏、赵国邯郸一线，席卷腹地！荡平叛逆！最后，南下直抵邺城！”
“第四路！命黑山将军张燕！尔在太行，统领本部，出诸陉！专司袭扰常山、赵国、魏郡等袁绍腹心之地！焚粮！断路！扰民！疲其军心！使其首尾难顾，日夜不宁！”
沙盘上冀州之地，已被四支无形巨箭瞄准。
“朕亲领中军！” 刘备声音斩钉截铁，“以中护军高顺并一千陷阵营为锋矢，汇幽并精锐步骑两万！自太原出壶关，循前军破竹之势，收拢克复城池，安抚黎庶，稳固后方！最终，与三路大军会师于邺城之下，共擒国贼！”
高顺踏前一步，甲叶铿然，抱拳领命：“末将领旨！陷阵营，誓为陛下开道！”
“大战在即，有功必赏！” 刘备声音转厉，“传诏雒阳孙坚处：擢孙策为虎威都尉！擢周瑜为征东将军参军！”
“传诏上党张燕处：加封张燕为黑山将军，赐金印紫绶！擢徐晃为骑都尉！”
“传诏张辽军前：擢张绣为骑都尉！张济、徐荣之功，待冀州平定，一并封赏！”
封赏已毕，刘备目光锐利如剑锋：“再传诏征东将军孙坚！”
“雒阳重地，直面兖州刘岱！加倍警戒，广布斥候，加固城防！若刘岱异动，准尔相机行事，先发制人！务必确保东征大军侧翼无忧！”
“南阳袁术正与刘表鏖兵，其动向，着尚书台、校事府密报即可！”
最后，刘备目光落在尚书令荀彧身上：“文若！”
“臣在。”
“大军粮秣转运，后方诸郡安定，百官调度，悉数托付于卿与尚书台！此战关乎国运，后方稳，则前方胜！”
荀彧深深一揖：“陛下重托，臣荀彧，敢不竭智尽忠？必保粮道畅通，后方晏然！”
“好！” 刘备猛地挥手，“诸卿各司其职！三路先锋并朕之中军，即刻开拔！”
帝王的意志，化作一道道加盖皇帝玉玺、漆封铜匣的紧急诏书，由最精锐的传令骑兵，带着双份虎符勘合，如离巢鹰隼，从太原并州牧府疾射四方！
雄关巍峨，山风凛冽。关羽立于关楼，绿袍翻卷。展开诏书，丹凤眼中寒光暴涨。手中青龙偃月刀“锵”地顿在青石上，火星迸溅。
“擂鼓！出关！” 声音穿透群山。
关下，青色洪流与暗红浪潮闻令而动。沉重关门开启，露出通往冀州之路。吕布一马当先，赤兔马长嘶如龙，血色披风拉出狂野轨迹，方天画戟直指邺城：“血狼崽子们！踏平邺城！” 狼嚎应和声响彻山谷。张辽先锋步骑，如决堤洪流涌出关隘！沮授羽扇轻摇，策马随行。战鼓震天，杀气冲霄！
玄蛇大旗在秋风中狂舞。张飞撕开诏书火漆，豹眼圆瞪，看罢狂笑：“哈哈哈！陛下圣明！俺老张憋坏啦！” 抄起玄蛇吞日矛翻身上马，矛指南皮：“玄蛇！碾碎南皮！踏平冀州！出发——！”
“喏——！” 五千玄蛇重骑齐声怒吼，如钢铁巨兽苏醒。沉重马蹄踏在冻土上，闷雷滚动，城墙微颤。黑色重甲洪流，带着毁灭气息滚滚南下！身后幽州步骑，卷起漫天烟尘！
银凤旗舒展城头。赵云展诏，面容沉静，眼中锐芒闪动。翻身上了照夜玉狮子，亮银涯角枪指西南：“银凤卫！疾如风火！目标，卢奴！出发！”
“得令！” 五千银甲白马如平地旋风，瞬间启动。马蹄轻快迅疾，如流动闪电刺破原野，直扑卢奴！张方率部紧随赵云侧翼，长槊在手，眼神炽热。幽州步骑，滚滚向前！
崎岖山道，张燕勒马展诏。看到“黑山将军”与擢升徐晃字样，风霜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化为坚毅。将诏书递予身旁徐晃。徐晃看罢，眼中精光爆射，开山巨斧拄地，单膝跪倒：“末将徐晃，谢陛下隆恩！必以此斧，为陛下开山劈石！”
张燕拔刀，刀锋指山下平原，声冷如铁：“传令！袁绍后方，便是吾等猎场！焚粮！断路！扰民！使其日夜不宁！让袁本初知，太行山是他永世噩梦！”
“诺！” 无数矫健身影，如猿猴猛虎，没入林海怪石。致命袭扰，无声拉开。
孙坚接过使者快马送来的诏书与调令，古铜色的脸庞上并无太多波澜。回镇雒阳，总督司隶防务，守卫京畿重地，这是莫大的信任，亦是千斤重担。身为猛将，未能亲临邺城前线，心中难免一丝憾意，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感。他更牵挂的，是刚刚光复、尚不稳固的河内郡。
“父亲！” 孙策一身崭新的虎威都尉甲胄，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英武，龙行虎步地走入堂内，脸上是初获高位、跃跃欲试的蓬勃朝气，“陛下令我等镇守雒阳，拱卫京畿，亦是重任！只是河内……”
孙坚放下诏书，目光如电，沉声道：“河内乃雒阳东面屏障，更是直通邺城之前哨，得失关乎全局！陛下令我自择河内太守，此人需智勇兼备，沉稳干练，能独当一面，御敌于外！” 他目光扫过堂下肃立的四员心腹大将：程普、黄盖、韩当、祖茂。最终，停留在面容刚毅、目光沉着的黄盖身上。“公覆！”
“末将在！” 黄盖抱拳出列，声如洪钟。
“命你为河内太守，镇守怀县！总督河内全境防务！整饬城防，安抚流民，编练郡兵！务必使河内固若金汤，成为雒阳之坚实壁垒！”
“末将领命！人在城在！必不负将军与陛下重托！” 黄盖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德谋！”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三千精锐，即日移驻河内东部重镇汲县！此地扼守要冲，北望朝歌张合！加固城垣，深挖壕堑，广设烽燧！多派精干斥候，深入魏郡境内，昼夜不息，严密监视张合所部一举一动！若其敢有异动，靠近边境，不必请示，可先发制人，将其击退！务必确保黎阳渡口万无一失！”
“诺！末将定叫张合有来无回！” 程普抱拳领命，杀气隐现。
“义公！”
“末将在！”
“命你率两千精兵，火速移驻汜水关！ 此关乃雒阳东南门户，毗邻兖州！加固关墙，修缮器械，储备滚木礌石！严密盘查过往行人，清剿可能出现的兖州小股渗透部队，防备刘岱！绝不可使其一兵一卒，威胁雒阳侧翼与粮道！”
“诺！末将必使汜水关稳如泰山！” 韩当慨然应诺。
“大荣！”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兵马，巡视雒阳城郭及周边八关！清剿董卓乱后残存之匪盗流寇，安抚地方，整肃治安！确保京畿之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此乃根本，不容有失！”
“诺！末将定保京畿安宁！” 祖茂沉声领命。
“伯符！”
“儿臣在！”
“你率虎威营，驻于雒阳城东大营！加紧操练，务求精熟！为程、韩二将军坚强后盾，随时准备驰援！更要护卫好公瑾安全，参赞军机之地，不容惊扰！” 孙坚特意叮嘱，目光扫向一旁静立的周瑜。
周瑜一身月白文士袍，外罩轻便皮甲，手持那卷御赐的河北精制舆图，从容上前一步，向孙坚行礼：“将军。” 他展开舆图，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汲县、汜水关、朝歌、东郡等地，声音清朗而条理分明：“将军部署，深合地利。张合新败，退守朝歌，损兵折将，短期内确无力组织大规模进犯。然袁绍困兽犹斗，需防其以小股精锐，行袭扰、断道、烧粮之举。程将军扼守汲县，前出监视，正可应对。” 他手指移向兖州，“兖州刘岱，据四战之地，北邻袁绍，南接袁术，西靠我军。其人志大才疏，色厉胆薄，首鼠两端。其最大可能，仍是拥兵自保，坐观成败，待价而沽。然其麾下王彧等辈，或受袁绍蛊惑，或贪图小利，难保不怂恿其趁隙袭扰。韩将军坐镇汜水，雄关险隘，辅以精锐游骑巡弋，足可拒止其小股渗透。若能再辅以细作，散布袁绍败绩、无力支援之言，或可使其更加逡巡不前。”
孙坚听罢，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公瑾洞悉毫芒，剖析入理！河内、汜水防务，雒阳安危，赖汝运筹参赞，吾心甚安。”
周瑜肃然拱手：“瑜蒙陛下与将军信重，赐此机宜，敢不尽心竭力？定当夙夜匪懈，助将军稳守根基，静待邺城捷报！” 少年俊美的脸庞上，是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智慧的光芒。他知道，这雒阳与河内，虽非主战场，却是维系整个帝国东征棋局的中枢与命门，不容半分闪失。
三日之后，晨曦微露。并州牧府前广场，战旗如林。两万幽并精锐步骑肃立如铁壁，兵甲映着寒光。中军大纛之下，刘备一身玄色戎装，未着冕冠，雌雄日月剑悬于腰间。他身旁，中护军高顺按剑而立，身后一千陷阵营重甲步卒，铁甲森然，长戟如林，沉默如山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他们是中军最锋利的剑尖，亦是守护帝驾最坚固的盾牌。
“咚！咚！咚！咚！”
十二面巨大龙纹战鼓轰然擂响！鼓声雄浑沉重，如大地脉动，远古神只步伐，震得人心激荡！
“呜——呜——呜——！”
城头号角齐鸣，苍凉悠远，撕裂长空，与战鼓交织成撼动天地的出征序曲！
刘备目光扫过眼前钢铁之师，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士卒耳中：“将士们！袁本初，窃据冀州，祸乱社稷！前军已破关斩将，直捣黄龙！朕今亲率尔等，出壶关，收失地，安黎庶！会猎邺城，诛此国贼！讨逆伐罪，在此一役！大汉——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两万将士的怒吼如火山爆发，排山倒海，直冲九霄！兵戈顿地之声，汇成一片金属狂潮！
“中护军高顺！” 刘备喝道。
“末将在！” 高顺应声如金铁交鸣。
“以陷阵营为先锋！为朕，开道壶关！”
“诺！陷阵营！随某——开拔！” 高顺拔剑前指。一千重甲陷阵士，迈着整齐划一、沉重如山的步伐，率先启动。铁甲铿锵，长戟如林，如同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碾过广场，向着东南壶关方向滚滚而去。他们所过之处，大地仿佛都在震颤。
刘备翻身上马，目光如炬，望向东南：“中军将士！随朕——出征！”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再起！旌旗蔽日，刀枪如林，两万精锐步骑组成的庞大中军，在帝旗引领下，紧随陷阵营的钢铁洪流，踏上了东征之路。马蹄声、脚步声、兵甲碰撞声汇成一片磅礴的轰鸣，烟尘弥漫，遮蔽了初升的朝阳。
太原城头，卢植、刘虞，立于送行群臣之首。二人望着那渐行渐远、融入东南方向烟尘中的庞大队伍，深邃目光投向东方。晨光熹微，天边云层被染上淡淡金红。二人身后的荀彧袖中手指轻捻，仿佛在推演星辰轨迹，低声自语，唯有清风可闻：“龙蛇起陆于雁门，日月重光自太原…中军亲征，收土安民，王师之象已成…邺城之下，当定乾坤！” 他的视线尽头，仿佛已看到四路雄师与中军大纛在巍巍邺城之下胜利会师，旌旗猎猎，日月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