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煨双手接过主帅印信的那一刻,只觉得这印信沉甸甸的,仿佛有千钧之重。他深知这不仅是一份权力的象征,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贾诩身上,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心领神会。
段煨久经沙场,对于这场战争的重要性自然心知肚明。他知道,这场战争不仅仅关乎着凉州的归属问题,更是关系到人心的向背。如果他能够取得胜利,那么不仅能够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还能够赢得百姓的拥戴;但若是失败了,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因此,段煨在行事上格外谨慎周密,一切都以“朝廷纲纪”为准则。在大军开拔之前,他下达了一道严厉的命令:所有军队所经过的地方,不得有丝毫的侵犯,取用的粮草也必须按照市场价格支付。如有违抗命令者,一律以军法论处。
为了让百姓们安心,段煨还特意发布了安民告示,所有的告示都以“大汉皇帝诏令”的名义发出,明确告知百姓们,这支军队是代表朝廷而来,并非是私人之间的争斗。这样一来,百姓们心中的疑虑便会消除大半,对这支军队也会多一些信任。
马超和庞德所率领的先锋部队,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气势如虹,锐不可当。然而,在段煨的严厉命令以及后续派出的监军的严密监督下,他们也不敢过于放纵自己的行为。
相比之下,韩遂的军队,尤其是他麾下的羌胡部队,过去常常以掳掠为生,给沿途的州县百姓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和恐惧。百姓们对他们的到来充满了担忧和恐慌,生怕自己的家园被洗劫一空。
但是,当马超和庞德的先锋部队经过时,情况却完全不同。他们严格遵守军纪,秋毫无犯,不仅没有抢夺百姓的财物,甚至还与当地居民进行公平的交易。这种良好的行为让百姓们大为惊讶,原本的恐惧逐渐被安心所取代。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百姓发现这支军队与以往的军队大不相同。他们开始主动提供食物和水,以表达对军队的欢迎和感激之情。这种箪食壶浆的场景,不仅让士兵们感受到了百姓的善意,也让民心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倾向于他们。
段煨端坐在中军大帐之中,气定神闲,稳如泰山。他并没有因为前方战事的紧迫而急于迅速进军,相反,他采取了一种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策略。在缓慢推进的过程中,段煨广泛派遣使者,这些使者们身负重任,携带着朝廷的檄文以及段煨的亲笔信,奔赴那些仍在犹豫不决、摇摆不定的郡县和羌胡部落。
这些信件中的内容至关重要,它们再次重申了朝廷的立场和政策。朝廷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诛杀首恶韩遂,对于被胁迫而参与叛乱的人则不予追究。这一政策明确而坚定,给那些心存疑虑的人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不仅如此,段煨还在信中许下了诱人的承诺。他表示,只要这些郡县和部落愿意归顺朝廷,不仅可以既往不咎,还能够根据他们所立下的功劳获得朝廷的丰厚封赏。这样的条件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让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开始心动。
段煨的这些举措犹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韩遂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统治根基之中。这些郡县和部落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立场,思考是否应该顺应潮流,归顺朝廷。而阎行的旧部们也在权衡利弊,考虑是否接受段煨的招安。
金城之内,一片末日景象,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一般。街道上空无一人,房屋倒塌,残垣断壁随处可见,烟尘弥漫,遮天蔽日。昔日繁华的城市,如今已沦为废墟,到处都弥漫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韩遂。他软禁阎行的本意是为了消除内患,巩固自己的地位。然而,事与愿违,他的这一举动却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使得局势变得愈发不可收拾。
阎行的旧部们得知将军被软禁后,人心惶惶,军心大乱。他们对韩遂的行为感到愤怒和失望,一些人开始密谋营救阎行,另一些人则暗中与城外的官军取得联系,希望能借助官军的力量推翻韩遂的统治。这样一来,原本就士气低落的军队更是毫无斗志,根本无法有效地抵御外敌。
羌胡各部见状,也开始心生异志。他们原本就对韩遂的统治心存不满,如今看到阎行被软禁,更是觉得韩遂已经失去了控制局势的能力。于是,一些羌胡部落开始保存实力,不愿再为韩遂卖命;还有一些部落甚至暗中与马超的先锋部队接触,试图在城破时与马超达成某种协议,以换取自身的利益。
那些曾经被韩遂用武力压服的安定、北地豪强们,此时也纷纷倒戈。他们看到韩遂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便毫不犹豫地宣布归顺朝廷,并反过来截断了金城的外援和粮道。这无疑给金城的守军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使得他们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韩遂被困在这座孤城中,他的号令已经无法传达到金城十里之外,每天,韩遂都会登上城墙,凝视着城外的景象。只见官军营寨连绵不绝,旗帜鲜明,军容鼎盛,宛如钢铁长城一般坚不可摧。相比之下,他自己的城内却是一片凄凉,士气低落,人心惶惶。士兵们面黄肌瘦,毫无斗志,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而那些昔日的盟友们,如今也都背弃了他。有的选择作壁上观,对他的困境视而不见;有的则干脆反戈一击,与官军勾结,共同对付他。韩遂感到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孤立无援。
在这种情况下,韩遂的性格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变得越发暴戾多疑,对任何人都不再信任。稍有不顺心的事情,他就会动辄鞭笞将士,甚至斩杀那些提议投降的人。他以为这样可以用恐怖手段来维持自己的统治,但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只是让部下们更加离心离德。
士兵们对他的恐惧逐渐转化为仇恨,他们开始暗中策划逃离这座孤城,或者干脆投降官军。而韩遂对此却一无所知,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认为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够战胜官军,重获自由。
这日,马超率先锋已抵金城之下,耀武扬威,挑战骂阵。韩遂部将成公英苦劝:“主公,马超骁勇,锐气正盛,且其身后必有大军。我军新遭变故,士气不振,不如深沟高垒,避其锋芒,待其粮尽,或有机会。”
韩遂却已被愤怒和绝望冲昏了头脑,尤其见到马超那年轻气盛、仿佛映照出自己败亡宿命的脸庞,更是怒不可遏:“黄口小儿,安敢欺我!我纵横凉州时,彼尚在襁褓!若不出战,岂不令天下人耻笑我惧一孺子?点兵!我亲自出城,斩此小儿首级!”
成公英再劝,韩遂竟拔剑叱之:“再敢乱我军心,立斩不赦!”
伴随着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一阵沉闷的嘎吱声在空气中回荡。韩遂身披战甲,手握长枪,面色凝重地站在城门口。他身后紧跟着数千名本部精骑,这些骑兵们个个身经百战,装备精良,他们的马蹄声如雷贯耳,仿佛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韩遂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城外的马超。马超同样率领着一支强大的军队,他们列阵以待,气势如虹。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一触即发。
马超见韩遂竟敢出战,大喜过望,拍马挺枪便出阵挑战:“韩遂老贼!朝廷天兵至此,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韩遂也不答话,挥军便杀将过来。两军顿时混战在一起。马超之勇,确实天下罕有,白马银枪,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庞德亦率部猛冲,如同猛虎下山。
然而,韩遂本部亦是百战余生之精锐,初时竟与马超先锋杀得难解难分。韩遂红着眼,亲自督战,斩杀后退士卒,逼得部下拼死向前。
就在战况胶着之际,忽听金城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段煨预料到韩遂可能因怒出战,早已暗中命令一部精锐,趁城外大战、守军注意力被吸引之时,潜行至城下,突然发难攻城!同时,城内那些早已与官军暗通款曲的势力,也趁机发作,试图打开城门!
“主公!不好了!城内有变!”后方传来凄厉的呼喊。
韩遂听到这个消息,就像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一样,身体猛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去,只见金城方向的天空中弥漫着滚滚烟尘,遮天蔽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片灰色的浓雾所笼罩。
随着烟尘的升起,阵阵杀声如雷霆般震耳欲聋,响彻云霄。那声音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冲击着韩遂的耳膜,让他的心跳都几乎要停止了。
韩遂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瞬间意识到自己中了敌人的诡计。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而这种情绪迅速在军队中蔓延开来。士兵们原本高昂的士气在瞬间土崩瓦解,他们开始惊慌失措,纷纷四散奔逃。
韩遂试图稳住军心,大声呼喊着让士兵们不要慌乱,但他的声音在那震耳欲聋的杀声中显得如此微弱,根本无法阻止士兵们的溃逃。
“撤!快撤回去!”韩遂声嘶力竭地大喊。
但此刻撤退,谈何容易?马超、庞德岂会放过如此良机?率军死死咬住。韩遂军腹背受敌,顿时大乱,士卒相互践踏,死伤无数。
韩遂在亲兵死命护卫下,好不容易杀回城下,却见城门处已是乱战一团,根本无法进入!段煨派出的奇兵和城内反正的军队已经控制了部分城墙和瓮城!
“天亡我也!”韩遂仰天悲呼,一口鲜血喷出,几乎坠马。
此时,更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在战场上观望的羌胡部落,见韩遂大势已去,为了向新主子邀功,竟然纷纷倒戈,反身向韩遂残部发起了进攻!
韩遂彻底陷入了绝境。前有坚城难入,后有马超追兵,侧翼还有昔日的“盟友”反噬。他身边亲兵越战越少。
混战中,一支冷箭嗖地射来,正中韩遂肩胛!他惨叫一声,跌落马下。
亲兵拼死上前救护,却被蜂拥而上的敌军冲散。韩遂挣扎着想要爬起,几把明晃晃的环首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抬头,看到的是一张张冷漠或贪婪的面孔——那是反水的羌人酋长和他的部下。
“捆起来!献给段将军、马将军请功!”酋长大声喝道。
曾经威震凉州、与马腾分庭抗礼数十年的镇西将军韩遂,就此沦为阶下囚。
主将被擒,金城守军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纷纷放下武器投降。段煨、马超、庞德顺利接管金城。
段煨入城之后,立刻以主帅身份,重申军纪,严禁杀戮降卒,骚扰百姓。他迅速张贴安民告示,宣布金城光复。在处理完最紧急的军务后,他做出了一个令许多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带我去见阎彦明将军。”段煨对一名降将吩咐道。
那降将面露难色,但不敢违逆,只得引路。众人来到一处守卫森严的宅邸,此处正是软禁阎行之所。房门打开,只见阎行虽衣衫略显凌乱,但身形挺拔,目光锐利如昔,显然并未受到肉体上的虐待,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郁与不甘。
段煨挥手令左右退下,独自步入房中。阎行冷冷地看着他,尤其是看到他身上的汉军甲胄和“段”字将旗,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冷笑:“哼,果然是马腾的走狗!要杀便杀,阎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想让我投降马寿成,痴心妄想!”他已从看守的只言片语和城外杀声中推断出大概,认定自己是中了马腾的反间毒计。
段煨并未动怒,反而呵呵笑了笑,自顾自地在一旁的席位上坐下,缓缓道:“彦明将军性情刚烈,忠义可嘉,煨甚为佩服。不过,将军怕是误会了。”
阎行眉头紧皱:“误会?有何误会?若非马腾奸计,韩公…焉能疑我至此!”他提及韩遂,语气复杂,既有怨恨,也有一丝难以割舍的旧情。
段煨平静地注视着他,声音沉稳而有力:“令韩文约疑你者,或许是征南将军之计。但今日前来释你、欲请你出山者,非为马腾,乃为我大汉朝廷,为当今天子。”
他顿了顿,观察着阎行神色的细微变化,继续道:“煨此行,是请你阎彦明,归顺朝廷,重为汉臣,而非屈身于任何私人麾下。将军乃凉州豪杰,一身本事,难道就甘愿在此陋室中蹉跎岁月,甚至为一场私人恩怨殉葬?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而今之‘主’,乃是邺城陛下,乃是汉室正朔。”
阎行并非愚钝之人,只是被愤怒和屈辱蒙蔽了心智。此刻听到段煨一席话,尤其是“归顺朝廷”与“投降马腾”之间的区别,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他心中的迷雾。他猛地想起近日听到的关于城外军队秋毫无犯、一切政令皆以朝廷名义发布的异常情况,原本的困惑顿时有了答案——这支军队的主事者,其心思似乎并非全在马家身上。
他沉默了,脸上的倔强和愤怒渐渐被复杂的思虑所取代。是啊,为韩遂殉死?值吗?为仇人马腾效命?绝无可能!但若是为朝廷…这似乎是眼下唯一一条既能保全名节、又能施展抱负的出路。
段煨看出他的动摇,趁热打铁道:“凉州疲敝,百废待兴,亟需彦明将军这等熟悉本地情势、通晓军务的干才辅佐,方能真正安定下来,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将军若愿相助,煨必以上奏朝廷,表将军弃暗投明之功,将来封侯拜将,光耀门楣,岂不远胜于此间囹圄之困?”
阎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连日来的郁结都吐了出来。他抬起头,目光中的抵触已消散大半,只剩下些许无奈和认命,他对着段煨,也是对着看不见的朝廷方向,抱拳沉声道:“…末将…阎行,愿归顺朝廷,听候差遣。”他刻意回避了“马腾”二字。
段煨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上前亲手扶起阎行:“好!得彦明之助,凉州定矣!此乃朝廷之福,百姓之福!”
阎行的归顺,效果立竿见影。他本就是韩遂集团中仅次于韩遂的核心人物,在军中尤其是在汉人将领和士卒中威望极高。他的倒戈,极大地安抚了降军的恐慌情绪,许多原本心怀忐忑的韩遂旧部见阎行都归顺了朝廷,也纷纷安心下来。
更重要的是,阎行对金城乃至整个韩遂旧地的防务、粮草、人事关系了如指掌。在段煨的授权下,他迅速出面,协助整编军队、安抚豪强、接收城防、传檄各地。他所到之处,皆明确宣称是“奉朝廷之命”,一切行动皆以“归顺王化”、“效忠陛下”为名。
由于他的声望和高效工作,金城及周边地区的接收工作进展得异常顺利,抵抗微乎其微,秩序迅速恢复。而且,经由阎行之手完成的这一切,其效忠的对象被清晰地指向了“朝廷”和“段帅”,而非远在冀县的马腾。凉州的权柄,正通过段煨和他新收服的阎行,实实在在地向着朝廷的方向转移。
贾诩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知道计划正在顺利推进。凉州最强大的割据势力韩遂已被铲除,其遗产正被以朝廷的名义快速接收消化。马腾集团虽实力大增,但其胜利是建立在朝廷支持的基础之上,其军队和统治的合法性,正不可避免地与朝廷深度绑定。
数日后,段煨在金城府衙大堂,召集众将及归附的凉州豪酋,举行军议,商讨下一步平定凉州余孽及善后事宜。所有人都知道,韩遂的覆灭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凉州的格局,乃至天下的大势,都将因此而改变。而这场军议的结果,将很快形成奏章,飞送邺城,等待那位年轻皇帝的最终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