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挽的高考成绩尘埃落定,结果令人欣喜。
她的美术专业课成绩极为亮眼,中央美术学院全国排名第三,镜湖大学美术学院位列第一,同时在其他几所顶尖美院的专业排名中也名列前茅。
而在文化课方面,尤其是曾经让她头疼的数学,在慕容瑾当初为她联系的省级特级教师周老师的悉心辅导下,取得了远超预期的优异成绩,为她的总成绩锦上添花。
成绩优异,意味着选择权在握。
接下来,便是至关重要的填报志愿环节。
为此,江家召开了一次郑重的家庭会议。
出席者包括:江爷爷,江慕晴,小叔江安平,小婶周玉贞,江挽挽,以及因外交公务身在国外、通过视频连线参与的爸爸江安笙。
江慕晴率先发言,“挽挽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中央美术学院。以她现在的专业排名和文化课成绩,录取基本没有悬念。我认为,应该第一志愿填报央美,这是对她能力和梦想的最大尊重。”
江爷爷坐在主位,慈爱地看着孙女,目光中满是骄傲,却也藏着一丝不舍:“爷爷当然支持挽挽去最好的地方追求梦想。央美是艺术殿堂,能去那里学习,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放缓,“只是……一想到挽挽要是真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爷爷这一年到头,怕是见不到宝贝孙女几面喽……”
小叔江安平和小婶周玉贞态度开明而支持:“我们尊重也支持挽挽的任何决定。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是好事。无论她选择哪里,家里都永远是她的后盾。”
视频画面里,江安笙的神情最为复杂。
他身负国家职责,常年驻外,自觉对女儿亏欠良多。
此刻,他看着屏幕里亭亭玉立的女儿,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央美自然是顶尖学府,爸爸为你感到骄傲。可是……挽挽一个人去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爸爸实在放心不下。你从小就没了妈妈,我又常年不在你身边……一想到你要独自面对一切,爸爸这心里……”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深沉的父爱与无力陪伴的愧疚,已经清晰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家人的意见虽有侧重,但核心都是爱与关心。
最终的决定权,交还到了江挽挽自己手中。
她坐在家人中间,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关爱与期许,心中百感交集。
梦想的学府,与家人的牵挂,此刻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等待着她做出属于自己的、成年后的第一个重大选择。
江挽挽独自思考了一整天,纷乱的思绪如同缠绕的丝线,理不清,剪不断。
她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白沁宁的视频通话。
屏幕亮起,白沁宁的脸出现在那头。她看着江挽挽眉头微蹙、心事重重的样子,直截了当地抛出了那个最核心、也最尖锐的问题:
“挽挽,你先别想别的。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喜不喜欢慕容瑾?”
江挽挽猝不及防,被问得一愣。
她没想到白沁宁会如此单刀直入。
白沁宁不等她回答,继续用清晰而现实的语言,剖析着可能面临的未来:
“你想清楚。如果你真的去了京市,进入央美,开始全新的大学生活。可能一年,两年,甚至更久,你和慕容瑾,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城市,拥有不同的圈子,走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你们很可能,就此再无交集。”
“他和我们认识的其他男生不一样。他是慕容家的继承人,身份特殊,责任重大。而且,他年纪也不小了吧?他爷爷那么想抱重孙子,家族的压力、现实的考量,这些都会摆在他面前。”
白沁宁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到时候,他会不会在权衡各种利弊之后,做出一个,或许符合家族期望、符合他那个位置,但唯独不符合你心意的决定?如果真是那样,挽挽,你会不会后悔?后悔当初因为赌气,因为那些过去的影子,而没有给彼此一个更清晰的机会,就轻易地选择了远离?”
江挽挽握着手机,彻底沉默了。
白沁宁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打开了她心底那扇一直回避、刻意忽略的门。
是啊……
虽然慕容瑾有他霸道、可恶、甚至让她伤心愤怒的地方。可是,过往的点点滴滴,无法抹去。
爷爷心脏病突发住院时,是他第一时间调动资源,安排最好的医生和病房,那份沉稳可靠的担当。
这两年来,他对她生活学业上或明或暗的照顾与安排,那些关心和偶尔泄露的温柔。
还有那些争吵、吃醋、别扭,甚至是他醉酒后傻气又可怜的念叨……
她的内心,并非毫无触动。
那个男人,早已以一种强势又复杂的方式,侵入了她的生活,也悄悄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只是骄傲、受伤、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让她一直抗拒去正视这份感情。
现在,面临人生的岔路口,白沁宁把她最不敢细想的可能性,血淋淋地摊开在她面前。
如果就此错过,会不会成为一生的遗憾?
江挽挽的心乱了。
她看着视频里等待答案的白沁宁,眼神茫然又挣扎。
怎么办……
白沁宁看着屏幕那头江挽挽挣扎茫然的模样,语气放得更柔,也更坚定:
“挽挽,你好好想一想。不用急着回答我,甚至不用急着回答你自己。这是你的人生,你的感情,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但无论你最终做出什么决定,是去追寻梦想,还是留下来面对内心,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江挽挽听着好友真挚的话语,眼眶微微泛红,用力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说不出更多的话。
“嗯,那我先挂了,你一个人静静。”白沁宁体贴地结束了通话。
视频画面暗下去,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江挽挽独自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怀中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目光失焦地望着窗外。
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璀璨如星河,却照不进她此刻纷乱的心事。
那些关于梦想、关于家人、关于某个男人的画面和话语,在脑海中交织碰撞,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迷茫。
一滴温热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脸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仿佛要冲刷掉所有的犹豫和不安。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发出新消息的提示音。
江挽挽抹了抹眼泪,拿起来一看,是慕容澈发来的微信:小挽挽,高考分数应该出来了吧?考得怎么样呀?给澈哥哥透露透露?
江挽挽一眼就看穿了这看似随意的问候背后,是谁在关切。
她吸了吸鼻子,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如实回复了自己的成绩和排名。
慕容澈的消息几乎秒回:哇!这么棒!小挽挽太给咱们长脸了!什么时候有空出来?澈哥哥必须给你好好庆祝一下!想吃啥玩啥,随便点!
江挽挽看着屏幕上的字,能想象到慕容澈那副夸张又带着点替他哥讨好的样子。
她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只回了一个简短的:好。
然后,她将手机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没有再去看可能的回复。
她需要时间。
需要空间。
需要真正想清楚,那条通往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而那条路上,是否还会有某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