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合租屋的第三周，我的金融专业课开始变得密集。每天早上七点，闹钟还没响，就能听见次卧传来轻微的响动——是沈知夏在收拾画具，他习惯早起去西湖边写生，说清晨的光线最适合捕捉湖面的光影。
我揉着眼睛走出卧室时，客厅的餐桌上总摆着温好的牛奶和三明治，是他出门前准备的。有时是火腿鸡蛋馅，有时是牛油果虾仁馅，每天换着花样，连包装纸都折得整整齐齐。“今天有早课？”他背着画夹准备出门，看见我抓着三明治往嘴里塞，笑着递来一张纸巾，“慢点吃，别噎着，我在你书包侧兜放了颗薄荷糖，提神。”
我含着三明治点头，看着他推门出去，黑色的画夹在晨光里晃了晃，很快消失在楼道口。这样的早晨成了常态，他踩着日出的光出门，我揣着他准备的早餐赶去学校，两个人的作息像两条有交集的线，在清晨的客厅短暂相遇，又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浙大的金融课向来以“硬核”着称，上午的《货币银行学》从九点讲到十一点半，老师在讲台上推导利率模型，黑板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我身边的同学大多低着头记笔记，偶尔有人偷偷打哈欠。我掏出笔记本，刚写下“流动性偏好理论”几个字，手机震了一下——是沈知夏发来的照片，拍的是西湖边的晨雾，雾里藏着几艘游船，配文：“今天的雾适合画水墨风，等你晚上回来给你看初稿。”
我对着照片笑了笑，把手机调成静音，重新看向黑板。以前上专业课总觉得枯燥，满脑子都是数字和模型，现在却偶尔会走神——想着沈知夏此刻应该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画笔在画纸上划过，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想着晚上回家，能看见他的画室亮着灯，空气中飘着颜料和饭菜的香味。
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我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咬了口米饭，就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是同班的李哲，手里拿着两瓶可乐，在我对面坐下：“听说你最近搬出去住了？还跟人合租？”
“嗯，一个朋友，学美术的。”我接过可乐，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学美术的？”李哲挑眉，“你们怎么认识的？我还以为你除了上课就是泡图书馆，根本不会认识其他专业的人。”
我想起西湖边的那场雨，想起宝石山的日出，忍不住笑了：“偶然认识的，他人挺好，还会做饭。”
李哲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撞了撞我的胳膊：“可以啊陈屿，什么时候带出来一起吃饭？让我们也见见你这位‘艺术家朋友’。”
“再说吧，他最近忙着画画。”我岔开话题，把话题拉回下午的小组作业上。其实不是不想带沈知夏见朋友，只是怕他觉得不自在——他性格偏安静，比起热闹的聚餐，更习惯待在画室里。
下午的《金融市场学》实验课从两点上到五点，我们小组要做一个关于股票走势的分析模型，对着电脑屏幕敲了三个小时代码，眼睛都快花了。结束时已经快天黑，我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看见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自行车，沈知夏坐在车上，脚撑着地面，手里拿着个画本，看见我就笑着挥手：“刚画完附近的晚霞，顺道来接你。”
我走过去，看见他的画本上画的是浙大校门口的晚霞，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连教学楼的轮廓都勾勒得很清晰。“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实验课结束得晚？”我坐在后座，双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角。
“你昨天跟我说的啊，”他蹬着自行车，声音混在风里，“怕你饿，在车筐里放了面包，先垫垫肚子，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自行车沿着路边慢慢前行，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我看着他的背影，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今天上《货币银行学》，老师讲的模型好难，我记了半天才记住。”我靠在他背上，小声说。
“没关系，晚上我教你画画放松一下？”他回头笑了笑，“画画和你们算模型一样，多练练就会了。”
回到家时，沈知夏先去厨房做饭，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开笔记本整理下午的实验数据。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混着他哼的爵士乐，偶尔还会听见他问：“陈屿，红烧肉要甜一点还是咸一点？”
我对着电脑屏幕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踏实。以前总觉得上学生活就是上课、写作业、考试，枯燥又单调，现在却多了很多期待——期待早上餐桌上的三明治，期待他发来的西湖照片，期待晚上厨房里的香味，期待他画室里那些还没完成的画。
晚饭时，沈知夏把一盘红烧肉放在桌上，色泽鲜亮，香味扑鼻。“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他递给我一双筷子，眼里带着点期待。
我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肉质软烂，甜咸刚好，比我妈做的还好吃。“太好吃了，”我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沈知夏，你要是不当画家，去开餐馆肯定能火。”
他笑着摇头，给我夹了块青菜：“也就会做几道你爱吃的，下次想学什么，我教你。”
吃完饭，我坐在他的画室里，看着他修改下午画的晨雾图。他握着画笔，在画纸上轻轻涂了几笔，原本模糊的雾景瞬间变得有层次感。“你看，这里加一点淡灰色，雾就显得更薄了。”他指着画纸，耐心地给我讲解。
我凑过去看，忽然觉得画画和金融好像也有相似之处——都需要耐心，都需要找到最恰当的“平衡”，一个是色彩的平衡，一个是数字的平衡。“我也想试试。”我拿起一支画笔，蘸了点淡蓝色的颜料，在画纸的角落轻轻涂了一笔。
“不错啊，有天赋。”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下次有空，教你画西湖的荷花。”
窗外的月光透过阳台的窗户照进来，落在画纸上，把颜料的颜色衬得更柔和。我看着他认真画画的侧脸，听着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忽然觉得，原来上学生活也可以这么温暖，有课表上的公式，也有画室里的色彩，有赶课的匆忙，也有回家的期待。这样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