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床沿时,我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摸过手机一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提醒今天上午评审团会组织第二轮方案补充答辩,末尾还附了句“林砚带着新的资金证明过去了,排场很大”。指尖划过屏幕,昨晚和沈知夏聊到深夜的疲惫瞬间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的紧迫感。
身旁的沈知夏还睡得沉,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手无意识地搭在我腰上,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后颈。我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阳台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却极少主动拨打的号码——屏幕上跳动的“老爹”二字,像块沉甸甸的石头。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带着威严的声音,背景里隐约有茶杯碰撞的轻响:“什么事?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我爹这辈子好强了大半辈子,在建材和地产圈摸爬滚打几十年,从拉板车送货做到区域龙头,硬生生拼出一片天地。唯独对我,总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严厉,觉得我放弃家里的资源自己就想靠自己的本事,以至于我平时除非山穷水尽,绝少主动找他求助。
深吸一口气,我刻意放软了语气,连尾音都带上了点久违的撒娇意味:“爹~是我啊,您的亲儿子。”
听筒那头顿了顿,随即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轻嗤:“少来这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事说事,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跟我装模作样了?”
“这不是跟您亲近嘛。”我嘿嘿笑了两声,赶紧收敛起嬉皮笑脸,语气不自觉地绷紧,“爹,我跟您说个正经事——南城c-17那块地皮,您肯定听说了吧?老城区改造核心区,地铁学区全占着,我跟团队熬了三个通宵做方案,就等着拿下这块地做综合体。”
“嗯,知道。”我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有翻动文件的沙沙声传来,“那块地挂牌当天我就看过公示,是块肥肉,盯着的人不少。怎么,你也想凑凑热闹?”
“不是凑热闹,是志在必得!”我急忙强调,话锋一转,委屈和愤慨瞬间涌了上来,“但现在卡脖子了——林砚那混小子也在抢!他哪懂什么业态规划、人流测算?公司连个像样的运营团队都没有,提交的方案粗得像中学生作业,纯粹是靠他爹给他砸钱、找关系,想把底价抬到我扛不住的地步。”
说到这儿,我故意顿了顿,等着我爹的反应。果然,听筒里很快传来一声冷哼,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林家那小子?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仗着家里有俩臭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机会来了。我赶紧趁热打铁,声音里添了几分刻意的怂恿,连“争口气”的调子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就是啊爹!您忘了当年的事?十年前建材市场抢华东区渠道,林伯父耍阴招联合供货商断您的货,害得您带着样品蹲在人家厂门口三天三夜,最后硬生生拖垮了身体;还有前年临江那块地,明明是咱们先谈好的意向,他半路插进来用溢价百分之二十的虚价搅黄,转头就在酒局上笑您‘老了,抢不动了’。这口气,您能咽得下?”
这些旧事是我小时候听家里老管家偷偷念叨的,每一件都是我爹的逆鳞。果然,话音刚落,听筒里的呼吸声明显重了几分,连带着茶杯重重磕在桌面的脆响都传了过来:“哼,他林正国倒是会教儿子,养出这么个只会啃老的废物,还敢在我儿子面前摆谱?”
我心里一喜,赶紧顺着他的话头往上递:“可不是嘛!现在林砚天天在圈子里放话,说这次地皮稳拿,还说‘有些人没爹撑腰,就别学别人抢地盘’。这哪是说我啊,分明是指着鼻子打您的脸!爹,咱们不争馒头争口气啊,要是能拿下这块地,您下次跟林伯父碰面,往他面前一坐,那腰杆都能挺得更直!”
“你小子,倒是把我的脾气摸得透透的。”我爹的语气缓和了些,甚至带上了点笑意,“说吧,要多少?”
我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一时倒愣了愣,随即报出了早已核算好的数字——比我们现有资金缺口多了两成,留足了应对林砚恶意抬价的余地。
听筒里沉默了几秒,正当我以为他要讨价还价时,却听见他掷地有声的回答:“钱不是问题,下午让财务直接打你公司账户,翻倍。”
我惊得差点握不住手机:“爹?翻倍?”
“你当抢地皮是过家家?”他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林正国那老狐狸最会玩资本套路,钱少了不够他塞牙缝的。不光是钱,我已经让人联系了上海那支做老城改造的顶尖团队,下午三点的飞机,到了直接对接你。他们做过三个同类标杆项目,比你那小团队靠谱十倍。”
我彻底傻了,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我还在琢磨怎么说服他出一部分钱,他直接把“弹药”和“军师”全备齐了。
“还有,”我爹的声音又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别学林砚那小子靠爹,我给你的是底气,不是靠山。方案是你自己熬出来的,本事是你自己练出来的,这地要靠你自己的能耐拿下来——但要是林正国敢玩阴的,随时给我打电话,老子陪他耗到底。”
眼眶突然一热,我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发哑:“知道了爹,谢谢您。”
“谢什么谢,我还等着看你在林正国面前显摆呢。”他嘴硬地骂了句“没出息”,却在挂电话前补了句,“别太累,吃饭按时点。”
电话挂断的瞬间,我忍不住在阳台攥紧拳头挥了一下,压抑多日的憋闷终于烟消云散。阳光洒在身上,暖得人骨头都发酥。
“跟谁打电话呢,这么开心?”身后突然传来沈知夏的声音。
我转过身,看见他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头发还有点凌乱,正揉着眼睛看我,眼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我几步走过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里满是雀跃:“搞定了!我爹答应帮我了,钱和专业团队都有了!”
沈知夏的身体一僵,随即用力回抱住我,指尖轻轻拍着我的背:“真的?那太好了!”他松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眼里的笑意像盛了星光,“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早上起来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这不是怕吵醒你嘛。”我捏了捏他的鼻子,把和我爹通话的内容捡重点说了一遍,尤其是提到我爹翻出父辈旧怨时,沈知夏忍不住笑出了声:“叔叔倒是真性情。”
“可不是嘛。”我笑着点头,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意——前一天还在为资金发愁,和他闹了矛盾,转眼就有了最坚实的后盾,身边还有他陪着。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是助理打来的,语气里满是激动:“老板!刚才收到一笔大额转账,备注是‘备用金’,数额……吓死我了!还有上海那边的团队联系我了,说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
“知道了,下午我亲自去接他们。”我挂了电话,转头看向沈知夏,伸手牵住他的手,“走,先去吃早饭,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他好奇地问。
“去南城,看看咱们未来的‘地盘’。”我笑着拉他往门口走,阳光透过玄关的玻璃门照进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上,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我看着身边一脸好奇的沈知夏,又想起我爹电话里的话,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林砚有他爹撑腰又怎样?我有拼尽全力的自己,有顶尖的团队,有最坚实的后盾,还有身边这个愿意陪我共赴山海的人。
这场地皮之争,我输不起,更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