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那块编号为“c-17”的地皮,从挂牌起就成了我和林砚明争暗斗的战场。它坐落于老城区改造核心区,北接规划中的地铁枢纽,南邻重点学区,是块连空气里都飘着“潜力”二字的黄金宝地。我带着团队熬了三个通宵做的竞标方案,从容积率核算到业态配比,每一页都浸着心血——我们计划打造集亲子商业、社区服务与文化展厅于一体的综合体,既能盘活老城区活力,又能抢占家庭消费市场。
可林砚偏要横插一脚。他的公司根本没有成熟的商业运营团队,提交的初步方案粗制滥造,无非是想靠资本蛮力抬高底价,逼退我们。上午的资格预审会上,他故意坐在我斜对面,指尖转着钢笔,嘴角挂着挑衅的笑:“这块地不是谁都啃得动的,识相点早点撤,省得最后竹篮打水。”
我压着怒火反驳:“竞标讲的是实力和诚意,不是靠耍嘴皮子。”他却嗤笑出声,当着评审团的面阴阳怪气:“诚意能当钱花?你们那点流动资金,够付首期款吗?”这句话戳中了我们的软肋——公司近期刚投了另一个项目,现金流确实吃紧。我气得指尖发抖,却只能强装镇定,用方案的细节优势据理力争。
整整一上午,双方唇枪舌剑,从政策解读吵到成本核算,林砚仗着资金雄厚,数次打断我的发言,甚至歪曲我们的环保评估数据。评审团最终宣布择日公布结果,走出会场时,他特意凑过来,压低声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我再也忍不住,攥紧拳头就要上前,被身边的助理死死拉住:“老板,不值得,别中了他的计。”
满肚子火气像烧着的干草,连开车时都忍不住猛踩油门。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林砚的嘴脸,还有方案里那些被恶意攻击的细节,只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暖灯没开,只有客厅亮着盏落地灯,沈知夏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动静抬头看我。
我没换鞋,也没看他,径直往卧室走,嘴里忍不住低声咒骂:“什么东西,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无法无天……”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沈知夏站在我身后,眉头拧得很紧:“你怎么了?一进门就浑身戾气。”
“别管我。”我烦躁地甩开他的手,语气冲得厉害,“跟林砚那混蛋吵了一上午,没心情说话。”
他却不肯放我走,上前一步挡住我的路,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悦:“我在等你回来吃饭,你进门就甩脸子?”
“吃饭吃饭,就知道吃饭!”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我拔高声音,“地皮要是被林砚抢走,老子就要骂被我爹骂!你根本不懂外面的难处!”
这句话像根刺,猛地扎破了他的隐忍。“我不懂?”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只懂不能把外面的情绪带回家,更不懂对着关心你的人乱发脾气!”
“关心?这时候的关心有什么用!”我口不择言,伸手就要推开他。
“啪——”
清脆的巴掌声突然在客厅里炸开。
我愣住了,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沈知夏也呆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眼里的怒火瞬间被惊愕和慌乱取代。空气仿佛凝固了,落地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骤然失色的苍白。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发哑,想伸手碰我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像怕烫到我一样缩了回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摸了摸被打的脸颊,那阵刺痛顺着神经蔓延到心里,比上午和林砚吵架时更难受。刚才的怒火像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下茫然和委屈。我看着他眼里的慌乱,还有微微泛红的眼尾,突然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
他见我不说话,更急了,声音带着哭腔:“你骂我两句好不好?或者打回来,别不理我……我真的错了,不该动手的。”他的手还在抖,刚才那一下,仿佛也打疼了他自己。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喉咙发紧:“我没怪你。”只是刚才那瞬间的震惊,还有脸上残留的痛感,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客厅里陷入沉默,只有他压抑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有温热的气息靠近,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披在了我肩上。
“地皮的事,”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虽然不懂商业,但你要是想找人说说,我听着。”
我攥紧了外套的衣角,眼眶突然有点热。刚才在外面受的委屈,和此刻心里的酸涩搅在一起,让我忍不住转过身,伸手抱住了他。他的身体一僵,随即用力回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对不起,”我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不该对你发脾气。”
“是我不好,”他吻了吻我的发旋,声音里满是懊悔,“再生气也不能动手,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他松开我,捧着我的脸,小心翼翼地对着红肿的地方吹气,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突然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不疼了。”
他却还是皱着眉,拉着我走到沙发边坐下,转身去书房拿了冰袋,用毛巾裹好敷在我的脸上。“林砚为什么跟你抢地皮?”他一边轻轻按着冰袋,一边低声问。
我靠在沙发上,慢慢跟他说起c-17地块的价值,说起我们的方案,说起林砚的恶意竞争,还有公司目前的资金困境。他没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眼里满是专注。等我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这里还有点积蓄,虽然不多,或许能帮上点忙。”
我愣住了,随即笑着摇头:“不用,那是你的钱,留着做什么都好。地皮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他却固执地握住我的手:“我们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顿了顿,眼神突然亮了一下,“对了,我要不去求一下我爸爸吧,他应该会帮你的。”(沈知夏家里也不穷,他是独生子,家里人也是宠着他的,只是他喜欢画画,主要他父母也没指望他去管理公司)
我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心里一暖,伸手抱住他:“好啊,那先谢谢你啦。”
他立刻笑了,回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跟我还客气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轻轻说,“以后不管外面多烦,回家跟我说,别自己憋着,更别乱发脾气了,好不好?我不想再跟你吵架了。”
“嗯。”我点点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再也不了。”
冰袋的凉意驱散了脸上的痛感,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温暖而安心。窗外的夜色渐浓,客厅里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刚才的争吵和掌印仿佛都成了过往。我知道,明天还要继续和林砚周旋,商战的硝烟还没散去,但此刻,有他在身边,我突然觉得没那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