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时，我轻轻掀开被子，动作轻得像怕惊碎了月光。沈知夏窝在枕头里，侧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上，长长的睫毛在暖黄的小夜灯下发着浅淡的光，连睡梦中都还蹙着一点眉尖——想来是白天为我打架的事还没完全放下心。
我蹲在床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想把那点褶皱揉开，他却在睡梦里往我手的方向蹭了蹭，像只粘人的小猫。心里又软又涩，白天让他担了那么大的心，现在连睡觉都还记挂着，可烟瘾上来的滋味实在难熬，从仓库回来就一直忍着，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想躲去阳台抽两根，速去速回，应该不会被发现。
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我特意把卧室门留了道缝，怕关门声吵醒他。客厅里没开灯，只有阳台的推拉门映着外面的夜色，像一块墨色的玻璃。拉开门时，晚风带着秋夜的凉意扑在脸上，我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这烟还是上次陈总监递我的，一直放在车里，今天顺手揣在了身上。
打火机“咔嗒”一声响，橘红色的火苗照亮了指尖的烟卷，尼古丁的味道顺着呼吸钻进喉咙，熟悉的眩晕感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我靠在阳台的护栏上，看着楼下零星亮着灯的窗户，想起白天在仓库里沈知夏扑进我怀里哭的样子，心里一阵发紧。他向来温和，连跟人争执都很少，今天却为了我动了手，后来打我那两下，力道不重，可每一下都像打在我心上，比我爹的责骂还让我难受。
第一根烟很快烧到了滤嘴，我把烟蒂摁灭在阳台角落的空花盆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摸出了第二根。风渐渐大了些，吹得衣服下摆轻轻晃动，我想着再抽一根就回去，可指尖刚夹着烟凑到嘴边，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陈屿？”
沈知夏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羽毛轻轻刮过耳朵，却把我吓得手一抖，烟差点掉在地上。我猛地转过身，看见他站在阳台门口，身上穿着那件宽松的白色睡衣，头发睡得有些凌乱，眼睛半睁着，却看得很清楚——他显然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
“你怎么醒了？”我慌忙把烟藏到身后，心跳得飞快，像个被抓包的小孩，“是不是我动静太大了？”
他没说话，只是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在我藏在身后的手上。路灯的光透过他的发梢，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原本带着睡意的眼睛里，渐渐多了点清明，还有点我熟悉的、要生气的样子。“藏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拿出来。”
我没办法，只好把烟从身后拿出来，指尖还夹着那根只抽了两口的烟卷，烟丝还在微微燃烧，冒着细小的烟圈。沈知夏的目光落在烟上，又抬眼看我，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你不是说早就戒了吗？”
“我……”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今天有点累，就想抽两根放松一下，本来想抽完就回去的，没打算让你知道。”
他没听我的解释，反而上前一步，伸手就把我手里的烟夺了过去。我以为他要直接摁灭，没想到他居然把烟凑到自己嘴边，轻轻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显然让他不太适应，他咳嗽了两声，脸色微微发白，却还是没把烟丢掉，反而又吸了一口，眼神直直地看着我。
“沈知夏！”我赶紧想去抢烟，“你别抽这个，对身体不好！”
他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我的手，手里还夹着那根烟，语气沉了下来：“对身体不好？你知道对身体不好还抽？陈屿，你是不是忘了去年因为抽烟咳嗽了半个月，是谁天天给你煮梨汤？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再也不碰烟的？”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每一个字都戳在我心上。我看着他因为咳嗽还微微泛红的眼角，心里又悔又急：“我错了，知夏，我不该抽的，你把烟给我，我马上摁灭，以后再也不抽了。”
“现在知道错了？”他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蒂摁灭在我刚才用的那个空花盆里，动作很用力，像是在发泄心里的气，“刚才躲在这里偷偷抽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错了？刚才答应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会有今天？”
他走到我面前，仰起头看我，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眼泪在打转，却没掉下来。“你知不知道我醒了之后没看到你，有多担心？我以为你又出什么事了，穿了衣服就出来找，结果看到你在这里抽烟，还躲着我。”他的声音带着点委屈，还有点失望，“陈屿，你是不是觉得我管得太多了？”
“不是的！”我赶紧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有点凉，应该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了，“我没有觉得你管得多，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不该偷偷抽烟，更不该让你担心。”我把他的手捂在掌心，想给它暖一暖，“去年咳嗽的时候，你天天给我煮梨汤，我都记着呢，我也真的想戒，就是今天太累了，一时没忍住，以后真的不会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没说话，只是靠在我的怀里，双手轻轻抓住我的衣角。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体还有点发抖，应该是刚才在门口站久了，被风吹得冷了。“你是不是傻？”他的声音闷闷的，从我的怀里传出来，“晚上这么凉，你就穿这么点出来，要是感冒了怎么办？还有你刚才抽烟，要是又咳嗽了怎么办？你总是这样，不管自己的身体，也不管我会不会担心。”
“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注意。”我紧紧抱住他，把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我再也不偷偷抽烟了，也再也不让你担心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想让他暖和一点，“我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别冻着了。”
他在我怀里点了点头，却没立刻动。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伸手擦了擦我的嘴角——大概是刚才抽烟的时候，沾到了点烟味。“以后要是再想抽烟，就跟我说，别自己躲起来偷偷抽。”他的语气软了下来，眼神里的生气也少了些，多了点心疼，“要是累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散散步，或者我给你泡杯茶，总比抽烟好。”
“好，我记住了。”我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卧室走，“以后什么事都跟你说，再也不瞒着你了。”
回到卧室，我赶紧把被子掀开，让他躺进去，又把旁边的小夜灯调亮了些。沈知夏躺在床上，却没闭上眼睛，而是看着我。“你也快点睡。”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明天还要跟叔叔去工地，别又起晚了。”
我赶紧脱了外套躺进去，刚躺下，他就凑过来，窝在我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我的腰。“陈屿，”他轻声说，“我不是想骂你，我就是怕你出事，怕你不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我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一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再也不让你生气了。”
他在我怀里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我看着他熟睡的侧脸，心里满是庆幸——幸好他醒了，幸好他及时制止了我，不然我可能还会抽第四根、第五根，到时候又要让他担心。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收敛自己的坏毛病，会因为怕他担心而小心翼翼地照顾自己，因为他的在乎，比任何惩罚都更让我在意。
窗外的夜色渐渐深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片温柔的光影。我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心里一片安稳。我知道，以后可能还会有忍不住想抽烟的时候，还会有让他担心的时候，但只要有他在身边，只要他还愿意管着我，我就有勇气去改掉那些坏毛病，去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因为他值得我这样做，因为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日子要一起过，还有很多很多的约定要一起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