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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江稚鱼都未被允许踏出乾元殿。

白天她就被关在寝殿里,夜晚睡在那张矮榻上,

即便谢临川白日忙于政事,并不回寝殿,可她依旧精神紧绷着,脑子里全是姑母和裴家。

她更想儿子,

想他一脸稚气的唤她娘亲,

这些想法,她一丝一毫都不敢表露出来,

她只能期盼裴桢能把阿煦藏好,不叫他被谢临川知道。

她走到窗前打开窗,

初冬的凉风徐徐吹进殿里,黑发被吹开,颈部露出斑斑点点的暧昧痕迹,

甚至掀开的袖子下,都密密麻麻布满了痕迹。

她把窗户关上,

重新把黑发拨到前边将脖颈遮盖住,好像男人留下的痕迹,和每晚发生的事,就从未发生过。

谢临川凶狠的像一头猛兽。

她越发看不懂他,也摸不到他的脾性,

只要不逆着他,不在他面前自称“臣妇”。

他还会收敛一点,至少不会缚着她的双手,让她一个劲的认错。

她转过头,靠着窗一点点蹲坐在地上。

安抚自己就当被狗咬了,

至少他还没彻底撕破脸。

……

江晚情去了前殿。

她小心翼翼的给谢临川端了盏茶过去。

脑子里却想着那两个太监血淋淋的尸首,

她知道谢临川把尸首送还碧霄宫是何意思,

这也试探出了谢临川对江稚鱼的态度,

这几日她绞尽脑汁的想在乾元殿打探消息,而乾元殿就如一座密不透风的铁笼,半点风声都没有。

她向后边的寝殿瞥了一眼,

猜测江稚鱼就在那里,一股因嫉妒燃起的火苗在心里丛生,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至少,她现在是皇后,

皇后就要拿出容人的态度。

她佯装那日的事与她无关,

笑盈盈的问谢临川,

“陛下这几日可见到姐姐了?那日她冲撞到母亲,母亲一气之下把她罚去了掖幽庭,这事闹的,属实难看了些。”

谢临川眼皮未抬,

并不搭江晚情的话,

江晚情自讨无趣,只得换了个话题,

“昨日去秋华宫,姑母状况好似不如前几日,也不知是不是这裴大夫医术浅薄的原因,陛下要不要再向民间发些布告,寻几个圣手?”

谢临川将手里的笔放下,

神色冷淡道:“不必,裴桢医术尚佳,由他诊治太皇太后便可。”

江晚情面色不变,

言语间满是中宫皇后应有的大度,

“陛下若是放不下姐姐,何不寻个由头把裴桢撵出平城,再给姐姐寻个位份,也不辜负你们从前的情谊。”

江晚情如此说,便是知道谢临川心里介意江稚鱼和裴桢的成婚事实,

况且,她近日打听到,裴宅里有一四五岁左右的男童。

那或许就是她和裴桢的孩子,

她和裴桢成亲五年,孩子都有了,夫妻之实更是应该的。

谢临川就算再放不下她,也一定无法接受她为别人生孩子的事实。

可这件事,

不能由她来说破。

收回神思时,才发现谢临川的脸色阴沉沉的,

江晚情心口一跳,

不敢再顺着说下去,寻了要去秋华宫看太皇太后的借口离开乾元殿。

江晚情走后,

谢临川把文思域唤进殿中,直接问他,

“秋华宫状况如何?”

文思域低头回答,

“太皇太后停了药后,依旧时睡时醒,醒来的时候也大多神志不清。”

谢临川眯了眯眼,森冷的捏着手里的狼毫毛笔,

“裴桢几日未进宫了?”

文思域回答的越发小心,

“快十日了。”

谢临川饶有兴致的吩咐他,

“把他叫进宫来继续给太皇太后诊治吧。”

文思域摸不着头脑,这几日皇帝情绪反复,就连他和长青都摸不到规律,只能小心再小心。

文思域退出去后,

谢郁舟大喇喇的推门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手里的翠玉扳指。

他一脸戏谑的打量着自己的皇兄,

直到心里的问题憋不住,直接问出口,

“皇兄,君夺臣妻这事儿,你真要做啊?”

话音刚落下,一本书就直直的朝他扔过来,

他抬手一把接住,好整无暇的放到手边,

脸上的笑收敛了一点,

“别动怒嘛,我这不就是问一嘴,毕竟你把她关在乾元殿也不是个事儿,若哪天传出去了,内阁臣子不得在朝堂上哭一场?”

谢临川面色平静,

似乎完全没把胞弟的话放在心里,

他微挑眉头,口吻森冷,

“看来孤这乾元殿,竟也出了往外传话的叛徒?”

站在殿外的长青后背无端端窜出一股寒意。

谢郁舟呵呵一笑,

立马转了换题,

他将一封飞鸽传书拿给谢临川,正色道,

“北疆传信,并州铁骑于五日前有一小支军队离开并州,向平城奔袭而来,为首的……是周将军。”

谢临川扫了一眼书信上的小字,

眼底慢慢结起冰棱。

“并州铁骑,无诏不得回京,周牧是将此誓忘了。”

谢郁舟抿了下唇,

五年前,谢临川登基之时,太皇太后身后的军方势力并州铁骑北归并州,已有五年未回平城。

如今骤然回京,其中意味让人看不清。

谢郁舟斟酌再三,还是说出口,

“太皇太后病重,周牧或许想冒险回来一见,毕竟……”

谢郁舟觑了一眼胞兄的脸色,

“毕竟他为太皇太后效力多年,于忠义上也无过错。”

谢临川将手里的信揉碎,

“以并州铁骑的速度,周牧一行或许已在城外,回来也好。”

谢郁舟不明白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他敛起眸,一向云淡风轻的眸子里迸发几分锐利,

“皇兄既然忌惮太皇太后和周家,何不趁她病重直接了结了她,再在宫里设局劫杀周牧,如此并州铁骑也会顺理回到皇兄手中。”

如此有效又狠辣的计策,

谢郁舟知道自己的皇兄也能想到,

而他不过是替皇兄说出口而已。

谢临川视线落在谢郁舟身上,漆黑的瞳孔划过几丝笑意,

过了几秒,

谢临川淡淡道,

“阿舟,杀人从来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

谢郁舟眉头微挑,

只觉得自己杀伐果断的胞兄此刻竟然被一层温色包裹着。

想了良久,

他或许想清一件事,

太皇太后可以死在任何人手里,但不能是他谢临川。

若如此,他和那女子之间便永远隔着一条跨不过的鸿沟。

可……

望着他的皇兄,

谢郁舟的心沉了几许,

皇兄智高近妖,难不成就看不清他和江稚鱼之间隔开的不仅是时间。

而是她的不愿。

与此同时,寝殿门打开,一名女使走进去告诉江稚鱼,

她可以去秋华宫探望太皇太后。

她高兴的没来的及想缘由,直接提着裙摆飞奔而去,

而踏进秋华宫的一刻,

她在姑母的床榻前看见了那抹素色身影,

如松似玉,曾照亮她多年的凄苦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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