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
这个我刻在了骨子里的声音……是她！
怎么会是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悲伤、愤怒、杀意，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我甚至以为是自己因为失血过多，出现了幻觉。
她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深入山体腹地的废弃矿洞里？这里是瑞士，不是新加坡！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的钟表匠却先一步，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激动的声音，低声喊出了一个名字。
“婉儿？”
我猛地扭头看向钟表匠，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不再是那个冰冷、沉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王牌特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后怕。
他认识李婉儿？而且听这口气，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黑暗中的那个女声，确认了我的猜想，真的是李婉儿！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还有一种快要虚脱的疲惫，“我……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叶小凡，你还活着吗？回答我！”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要冒火，却只发出了一个沙哑的单音。
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该怎么告诉她，师傅死了？我该怎么告诉她，我们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而我，是踩着师傅的尸骨逃出来的？
“他还活着！”林澈扶着我，替我回答道，“婉儿小姐，我们都还活着！但是……我们都受了重伤！”
“太好了……太好了……”李婉儿的声音彻底崩溃了，我能听到她压抑不住的哭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朝我们跑来。
“别过来！”钟表匠突然厉声喝道，同时打开了手电。
一道刺眼的光柱瞬间照亮了前方的矿洞。
光柱的尽头，李婉儿就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户外作战服，头发凌乱地扎在脑后，脸上沾着灰尘和污渍，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手枪，枪口警惕地对着周围的黑暗。
那双往日里总是闪烁着自信和从容光芒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焦虑和恐惧。
她看起来狼狈不堪，却像一道光，瞬间刺破了我心中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看到手电光亮起，确认是我们之后，她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手电的光，从我们三人身上扫过。
当她看到我和林澈浑身是血，相互搀扶着，几乎站不稳的样子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小凡……”她丢掉手里的枪，踉踉跄跄地朝我跑来。
“站住！”钟表匠再次出声，语气虽然不像刚才那么严厉，但依旧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怎么会在这里？外面什么情况？只有你一个人？”
他一边问，一边用手电快速扫视着李婉儿身后的黑暗，确认没有其他人跟来。
李婉儿停下脚步，她看了一眼钟表匠，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埋怨，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重逢的激动。
“你还问我！我才要问你！”她带着哭腔喊道，“你给我的消息是让他们在b点汇合，可我的人等了几个小时都没等到！然后整座山都开始地震，通讯也断了！我联系不上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快急疯了！”
她转向我，声音哽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你肯定出事了……我不能干等着，我只能带人从你之前说的那个废弃焚化站找进来……这里太大了，跟迷宫一样，我们的人都走散了……我找了你们好久……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在后方提供支援。我从没想过，她会为了找我，亲自带人闯进这个随时可能塌方的鬼地方。
这个傻女人。
“你怎么能……”我刚想说她太冲动了，钟表匠却打断了我。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冷静地说道，手电的光照向矿洞深处，“‘摇篮’的核心反应堆已经开始爆炸，连锁反应很快会蔓supervise整个地下结构，这里随时都会塌方。你带了多少人来？出口在哪里？”
“我带了十二个我们家最精锐的保镖，但是进来后为了扩大搜索范围，已经分散行动了，现在联系不上。”李婉儿擦了擦眼泪，快速地说明情况，“出口就在我进来的地方，但是路很绕，我做了标记。跟我走！”
她说着，就想转身带路。
“等等。”我叫住了她。
我挣开林澈的搀扶，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她走去。
每走一步，全身的伤口都像是被撕裂一样，疼得我额头冒出冷汗。但我不在乎。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脸上担忧和心疼的表情。
我伸出那只没有断掉的手，想要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可手抬到一半，就因为脱力而垂了下去。
李婉儿立刻抓住了我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
“我没事。”我看着她的眼睛，用尽全力，挤出三个字。
我想对她说很多话。想问她为什么这么傻，想跟她说对不起，让她担心了。想告诉她，我看到她的那一刻，有多么……庆幸。
可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这三个字。
“你骗人！”李婉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看着我血肉模糊的身体，声音都在抖，“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她举起另一只手，想打我，但最终，却只是无力地落在了我的胸口，变成了轻轻的捶打。
我任由她发泄着，心里五味杂陈。
“好了，婉儿。”钟表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走到我们身边，我这才借着手电的余光，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属于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他的眼睛，此刻正看着李婉儿，里面流露出的关切和疼惜，是装不出来的。
“你怎么也在这里？”李婉儿看着他，终于问出了关键问题，“你不是应该在……”
“说来话长。”钟表匠打断了她，“出去再说。叶小凡和林澈的伤势很重，必须马上接受治疗。”
他看了一眼林澈，又看了一眼我，最后对李婉儿说：“你带路，我来扶他。”
说着，他就要过来架住我。
“不用。”我拒绝了。
我转过身，对林澈说：“扶着我。”
林澈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上前，再次架住了我的胳膊。
我不是不领钟表匠的情，只是，我心里有太多的疑问。
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认识李婉儿？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提过？
师傅启动“龙渊”预案，向整个衔尾蛇组织宣战。钟表匠作为第九局的卧底，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未来将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而李婉儿，她和我走得这么近，现在又被钟表匠撞见，衔尾蛇组织会不会把她也当成我们的同伙？
李家虽然在东南亚势力庞大，但面对衔尾蛇这种遍布全球的恐怖组织，根本不堪一击。
我不能把她也拖下水。
我必须搞清楚这一切。
“走吧。”我没再看钟表匠，对李婉儿说道。
李婉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钟表匠，眼神里的疑惑更深了。但她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没有再多问。
她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手枪，转身在前面带路。
“你留下的标记安全吗？会不会被衔尾蛇的漏网之鱼发现，跟上我们？”钟表匠跟在我们身后，警惕地问道。
“放心，”李婉儿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冷静，“我用的是我们李家内部的暗记，只有我们自己人看得懂。”
矿洞里回荡着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头顶上方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不时有碎石和灰尘落下。
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又在拼命加快速度。
在七拐八绕之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是出口！
我们加快了脚步，冲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矿洞。
外面是瑞士山区凌晨的冷冽空气，夹杂着雪的味道。我贪婪地呼吸着，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出口外是一片被森林环绕的空地，空地上停着两辆黑色的越野车，车灯亮着，旁边站着几个手持武器、神情紧张的黑衣保镖。
看到李婉儿带着我们出来，他们立刻围了上来。
“大小姐！”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看到李婉儿，松了一口气，但当他看到我们三个的惨状时，脸色瞬间大变，立刻下令，“快！准备急救箱！送他们上车！”
就在这时，钟表匠突然拦在了我们面前。
他没有看那些保镖，而是死死地盯着森林的某个方向，声音低沉而急促。
“来不及了。”
“有东西……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