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寒的呼吸带着腐烂的甜腥味,他靠近林夏耳边,低沉地说:“现在,让我们开始清除记忆。”
林夏咬紧牙关,指尖死死扣住从他袖口扯下的金属片。雨水冲刷着上面幽蓝的液体,像某种毒蛇的涎水。她能感觉到沈墨寒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失控。
救护车警报声撕裂雨幕。
车门自动弹开时,林夏看见担架上绑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爸......”女人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杂音,“找到U盘了么?”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终于明白慕清欢临死前的眼神意味着什么——那些被篡改的记忆里,总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站在沈墨寒身后。
沈墨寒突然笑了。
他用断指按下胸口某个按钮。
整个厂区的探照灯瞬间亮起,像无数把利剑刺穿雨幕。
林夏本能地眯起眼。
刺眼的光中,她看到沈墨寒的眼神变了。不是愤怒,也不是痛楚,而是某种极度冷静的、近乎冷漠的审视。
他松开她手腕,踉跄着后退两步。
“你还有三分钟。”他低声说。
“什么?”林夏愣住。
“清除程序已经启动。”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我体内的芯片会释放神经毒素,它会抹掉你脑子里所有关于‘观棋人’的记忆。”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
她终于明白,沈墨寒根本不是来救她的。
他只是来完成任务的。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
是那辆改装皮卡。
车灯劈开雨幕,直冲这边而来。
副驾驶座上的狙击手已经举枪瞄准。
林夏没有时间思考。
她扑向沈墨寒,一把抓住他胸前的战术背心。
“告诉我,我妈在哪!”她嘶吼。
沈墨寒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求你……”她的声音哽咽了,“别让我忘了她。”
沈墨寒的手指动了动。
像是想碰她,又像是想推开她。
但就在这一刻,子弹来了。
“砰!”
沈墨寒的肩膀猛地一震,血花在雨中绽开。
他整个人往后倒去,撞在救护车上。
林夏扑过去扶他,却发现他的手正摸索着胸前的另一个按钮。
“别按!”她喊。
但太迟了。
沈墨寒按下了那个按钮。
一股微弱的电流声从他体内传出,像是某种启动信号。
“你疯了!”林夏怒吼。
沈墨寒嘴角渗出血,却笑了。
“我本来就是疯子。”他说。
他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对不起,林夏。”
然后,他的眼睛闭上了。
林夏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雨还在下。
但她已经顾不上悲伤。
救护车里的女人正在挣扎,试图挣脱束缚。
林夏冲上去,一把扯开她身上的绑带。
女人剧烈咳嗽,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是谁?”林夏问。
女人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我是……苏遥的女儿……周婉……”
林夏心头一震。
周婉?
她记得这个名字。
那是当年参与“白鹭计划”的科学家之一。
“你爸呢?”她急切地问。
周婉摇摇头,眼中泛起泪光:“他……死了。在他发现‘白鹭计划’真相的时候……他们杀了他。”
林夏沉默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墨寒要清除她的记忆。
因为他知道,一旦她想起这些,就再也无法回头。
“我们得走。”她说。
周婉点头。
林夏搀扶着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沈墨寒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
他还没死。
“记住……”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说完,他的手松开了。
林夏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曾经以为自己了解沈墨寒。
可现在她才意识到,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林夏。”周婉轻声叫她,“我们必须走了。”
林夏点点头。
她最后看了沈墨寒一眼,转身拖着周婉往黑暗中走去。
雨,还在下。
远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慕清欢的尸体还在那片废墟中躺着。
林夏的眼眶湿润了。
但她没有回头。
她知道,自己必须继续走下去。
为了母亲。
为了父亲。
也为了沈墨寒未说完的那句话。
“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她心里。
她终于明白,这场游戏远没有结束。
她只是刚刚踏入真正的战场。
救护车警笛声渐渐消失在雨夜中。
而林夏,带着周婉,走进了一条她从未踏足过的黑暗小巷。
巷口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
“第三精神病院”。
林夏的鞋底碾过碎玻璃,发出细碎的响声。周婉的呼吸喷在她脖颈上,带着发烧的热度。
她们刚拐进巷口,身后传来皮卡急刹的声音。
往里跑!林夏拽着周婉往深处冲。
巷子里弥漫着霉味和尿骚味。墙角堆满生锈的医疗器械,像某种畸形生物的骸骨。周婉的脚步踉跄,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青苔上。
撑住!林夏扶住她肩膀。
周婉突然剧烈咳嗽,手指抠住林夏的手臂。林夏能感觉到她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远处传来脚步声,至少三人。
林夏推开一扇虚掩的铁门,拉着周婉躲进去。门后是间废弃的诊室,消毒水的气味刺鼻。窗帘破烂,月光漏进来照在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病人编号。
他们把这里改造成研究所了。周婉喘着气,当年我妈……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林夏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交谈声。
人肯定跑不远。
上面要活的。
要是死了呢?
那就把尸体拖回去。
林夏捂住周婉的嘴,把她按在墙角。她自己贴着门边,手指摸到地上一根断裂的输液架。
脚步声停在门口。
吱呀——
门被推开一条缝。
林夏举起输液架,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一声枪响炸开夜的寂静。
门外的人应声倒地。血从门缝汩汩流进来,在地上汇成暗红色的水洼。
另外两人惊叫着往后退。
快走!林夏拉起周婉冲出门。
她们沿着走廊狂奔,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转角处挂着褪色的科室牌:神经科。
这边!周婉突然拽着林夏拐进一间病房。
房门自动反锁。
林夏靠在门上喘气,这才发现周婉脸色惨白。她胸前的绷带不知何时渗出了血。
你中枪了?
不……周婉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圆形疤痕,他们在我身体里植入了追踪器。刚才那个男人……他用子弹击碎了它。
林夏愣住:你是说……
他们永远找不到我们了。周婉笑了,眼泪却往下掉,但代价是,我们现在成了通缉犯。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是整齐划一的军靴声。
林夏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至少十个穿战术服的人正在包围整栋楼。为首的那人戴着夜视仪,脸上有道蜈蚣状的伤疤。
是他。周婉声音发抖,当年杀我爸的人。
林夏看着对方指挥手下布控的动作,突然发现那人左手无名指戴着婚戒。戒指表面刻着模糊的字母缩写。
她突然想起沈墨寒死前的眼神。
那不是冷漠,是某种更可怕的克制。
我们得离开这座城市。她说。
不可能。周婉摇头,只要他们想,随时能找到我们。除非……
除非什么?
周婉盯着窗外的雨幕:除非我们去见一个人。
当年项目的主负责人。她转向林夏,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真相的人。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突然明白沈墨寒为什么要把她带到第三精神病院。
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走廊传来破门声。
林夏抓起床头柜上的病历本塞进口袋,拉着周婉从后窗翻出去。窗外是条悬空的铁皮走廊,连接着对面一栋楼。
她们刚踏上铁皮,整栋楼突然停电。
黑暗中,林夏听见金属扭曲的声音。
她大喊。
周婉刚迈出一步,脚下铁皮突然断裂。林夏抓住她手腕,整个人被带得往前倾。她另一只手死死扣住栏杆。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天井。
坚持住!林夏咬紧牙关。
她的手肘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雨水让栏杆变得光滑,她的手指正在一点点打滑。
对不起。周婉忽然说,我不该把你卷进来。
别说傻话!林夏吼,抓紧我!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劈开夜空。
林夏看见对面楼顶站着个人影。
那人穿着黑色风衣,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闪光。
像是……U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