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隧道尽头戛然而止。
林夏背靠铁门，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额角滑进衣领。
她手指仍死死攥着那枚芯片，指节发白，像要把自己钉在这扇锈迹斑斑的门前。
沈墨寒站在她身侧，一只手撑在门框上，呼吸沉重，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的汗珠混着血迹，在昏红警报灯下泛着暗光。
空气里全是铁锈和化学药剂混合的味道，刺鼻得让人想吐。
地面积水映着断续闪烁的红光，扭曲成一片片跳动的血影。
远处传来规律的机械运转声，像是某种巨大的心脏在缓慢搏动，每一下都震得脚底发麻。
“这就是你说的‘真相之门’？”林夏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刀片刮过金属。
沈墨寒没看她，目光盯着门缝里渗出的淡蓝色雾气。“是。”他嗓音沙哑，“最后一步了。”
林夏盯着那道裂缝，雾气缓缓流动，像呼吸。她忽然觉得冷，不是来自空气的低温，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她记得这种蓝雾——在第三精神病院的地下三层，在S-07房间的门口，它也曾这样无声涌出，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寂静。
她抬起手，将芯片插入读卡槽。
滴——
毫无反应。
她皱眉，又试了一次。
还是静默。
“用指纹。”沈墨寒说。
林夏猛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系统需要生物认证。”他声音很轻，“只有你能打开。”
她盯着他。他的眼神没有闪躲，可她不敢信。上一次她说“我跟你走”，换来的是慕清欢的枪口，是苏遥的尸体，是沈墨寒倒在血泊里的画面。每一次她选择相信，换来的都是更深的谎言。
她迟疑片刻，伸出右手食指。
指尖触碰到扫描区的瞬间，一道幽蓝光芒骤然亮起，顺着她的手指蔓延至整条手臂。她浑身一颤，像被电流击中。
电子音响起，冰冷而清晰：
“身份确认：S-07，权限等级：Ω。”
地面震动。铁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开启。蓝雾如潮水般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扑在脸上，像是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皮肤。
林夏站在原地，没动。
她低头，看见门框内侧刻着一道浅痕——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S-07**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几乎被锈蚀掩盖：
**指纹匹配率：100%**
她猛地回头，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你早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真相，是终点！是我的墓碑！”
沈墨寒张了张嘴，想说话。
“每次你说‘我对你的心是真的’，你说‘我想保护你’，我就离自由更远一步！”她一步步逼近他，手指颤抖地指着那道刻痕，“这次又是什么？新一轮重启？还是直接清除？你们是不是早就写好了我的结局，就等我亲手按下去？”
沈墨寒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蓝雾突然凝滞。
一个身影从雾中浮现。
白色大褂，长发披肩，面容模糊，却让林夏瞬间僵住。
那女人轻轻抬手，指尖虚点她的心口，声音轻得像风：“你终于来了……我的孩子。”
林夏的呼吸停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视线瞬间模糊。她手指颤抖着向前伸去，像是要触碰那个幻影，可指尖离对方还有几厘米时，猛地缩回。
她不敢。
她太怕了。
怕这又是某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怕这温柔只是系统植入的感官锚点，怕自己又一次像个傻子一样，扑向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母亲”。
“你……是谁？”她声音发抖。
女人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里有心疼，有愧疚，还有一丝……解脱。
“别信她。”沈墨寒突然开口，声音嘶哑，“那是投影，不是真人。”
“那你呢？”林夏猛地转向他，眼泪还在流，“你也不是真人？你也是他们编好的程序？你的‘爱’，也是参数调整的结果？”
沈墨寒没反驳。
他只是抬起手，似乎想碰她，可手伸到一半，又僵在半空。
林夏看着他，心一点点沉下去。
就在这时——
“呃！”
沈墨寒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跪倒在地，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另一只手猛地抓向后颈，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
“沈墨寒！”林夏下意识上前一步。
他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嘴唇发紫：“……芯片过热……系统开始反噬……只剩三小时……必须在重置前上传数据……否则……一切白费。”
林夏愣住：“你也被植入了？所以你也不是自由的？你也是……棋子？”
沈墨寒喘着气，艰难点头：“我曾被洗脑七年……他们让我相信我是来摧毁你的。代号‘玄鹰’，任务就是确保S-07计划顺利完成……直到三年前，我才挣脱控制……可时间不够……我没法解释……只能带你走这条路。”
林夏怔在原地。
她看着他痛苦蜷缩的身体，看着他后颈渗血的伤口，看着他眼中那份真实的痛楚。
她忽然想起苏遥死前说的话：“别信沈墨寒，去找周衍。”
可现在，周衍在哪？慕清欢在哪？观棋人在哪？
只有这个男人，一次次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哪怕他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她咬紧牙关，转身冲进控制室。
房间里布满老旧设备，屏幕大多黑着，只有一台终端机亮着微弱的蓝光。桌面上放着一张纸，字迹娟秀，却让林夏浑身发冷。
**“林夏：\\
如果你看到这张纸，说明你已经走到最后一步。\\
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沈墨寒。\\
S-07不是终点，是你被设定的起点。\\
而你，从来不是真正的林夏。\\
——慕清欢”**
林夏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
慕清欢的笔迹，她认得。
可为什么？为什么连慕清欢也在骗她？
她猛地转身，冲到沈墨寒面前，把纸拍在他脸上：“这是什么？又一场戏？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让她写这张纸，就是为了让我更恨你？还是为了让我不敢完全信任她？”
沈墨寒没看那张纸，只是艰难地抬起头，盯着她：“你不信我……很正常。”
“那你告诉我，S-07到底是什么？”她蹲下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为什么我的指纹能打开这扇门？为什么我每次重生，都会爱上你？是不是从一开始，我的感情就是被编程的？是不是我的‘爱’，只是你们实验的一部分？”
沈墨寒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全是痛：“S-07……不是编号。是终点协议。”
林夏一愣。
“你是最后一个容器。”他声音极轻，“之前的112个……都失败了。记忆不稳定，情感模块崩溃，自我认知瓦解……只有你，活到了现在。你不是被复制的，你是被‘选中’的。他们需要一个能承载全部记忆、全部情感、全部痛苦的载体……而你，做到了。”
林夏的手慢慢松开。
她想起那些零散的记忆——暴雨中的伞，养老院的老太太，沈墨寒在雨夜替她挡下的那一枪……
“所以……我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这一刻？”她声音发颤，“我的‘爱’，我的‘恨’，我的‘选择’……都是为了让系统相信，我足够真实？”
沈墨寒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回答了一切。
林夏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退到终端机前。
她盯着那台亮着蓝光的屏幕，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好啊。”她抹了把脸，将芯片插入数据端口。
屏幕亮起。
进度条浮现：
**记忆覆盖程序启动**\\
**目标：S-07**\\
**当前进度：0%**\\
**预计完成时间：3小时**
林夏盯着那串数字，忽然转身，一把将沈墨寒从地上拽起来。
“你不是说只剩三小时？”她咬牙，“那就别坐着等死。”
沈墨寒踉跄站稳，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她扶着他，一步步走向控制台，“你说我是终点，那就让我走到最后。你说我是容器，那就让我装下所有真相。你说我被操控……”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可至少这一次，是我自己选的路。”
沈墨寒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沾了她的泪。
“林夏……”他声音极轻，“如果重来一次……我宁愿 never meet you。”
林夏心头一震。
她抬头看他，眼里有痛，有怒，还有一丝她不愿承认的柔软。
“可你说了谎。”她忽然伸手，指尖戳向他胸口，“你说你会保护我。可你从来没问过我，我想不想被保护。”
沈墨寒没躲。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深得像海。
林夏忽然踮起脚，额头抵住他的。
两人呼吸交错，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所以这一次，”她声音很轻，却像刀，“换我来保护你。”
沈墨寒瞳孔一缩。
下一秒，林夏猛地将他推向控制台，自己扑上去，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你在干什么？”他惊问。
“加速程序。”她头也不回，“既然注定要覆盖，那就快点结束。三小时太久了，我怕你撑不到最后。”
沈墨寒想阻止，可身体虚弱，动弹不得。
屏幕上的进度条开始跳动：
**5%……10%……15%……**
突然，角落里的监控画面一闪。
林夏余光瞥见，动作一顿。
那是一个密闭的培养舱，舱内漂浮着淡蓝色液体。
舱门上贴着标签：
**S-07-01**
舱内，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