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布满灰尘的角落,在岁岁的眼中,却绽放着比殿中央那座黄金宝山更璀璨的光芒。
不是那种虚浮、刺眼的暴发户金光,而是三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纯粹、内敛到极致的宝光。
一团是厚重如大地的黑金色。
一团是润泽如春雨的翠绿色。
还有一团,是凝练如血珀的暗红色。
“爹爹,那边!”
岁岁的小手指着那个昏暗的角落,小脸上写满了兴奋,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她挣脱了陆震的怀抱,不等父亲反应,就迈开她的小短腿,哒哒哒地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哎,郡主!”
刘全下意识地想拦。
那个角落堆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都鉴定不出名堂的破烂,或是干脆在搬运中损坏的残次品。
可陆震只是一个眼神扫过来,刘全伸出去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让她去。”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这么在所有禁军护卫和太监们错愕的注视下,径直走向了国库最不起眼的西北角。
越往里走,光线越是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
刘全用拂尘掩住口鼻,看着岁岁那小小的身影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那堆破烂里,他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
疯了。
这爷俩,全都疯了!
放着满屋子的奇珍异宝不要,偏偏对一堆垃圾情有独钟?
岁岁可不管别人怎么想。
她现在开心极了!
这里的好东西,比外面那些“假亮晶晶”多多了!
她站在一堆杂物前,小小的身子还没有旁边一个破了一半的陶罐高。
她踮起脚尖,在那堆积如山的“垃圾”里翻找起来。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深埋在杂物堆底部的黑乎乎的铁盒子上。
就是它!
那股厚重如大地的黑金色光芒,就是从这个盒子里散发出来的!
岁岁伸出两只小手,抓住铁盒子的一角,用力往外拖。
“嘿咻!”
盒子纹丝不动。
它看起来不大,却出奇的沉。
岁岁不服气,鼓起腮帮子,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她的小脸憋得通红,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地上,两条小短腿使劲蹬着地面。
“嘿——咻——!”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个比她脑袋还大的、通体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黑铁盒子,硬生生被她从一堆破铜烂铁里拖了出来。
“砰”的一声,盒子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岁岁献宝似的,将这个脏兮兮的铁盒子推到陆震脚边,仰起小脸,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宣布:
“爹爹,要这个!”
刘全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个玩意儿。
那是一个铁盒子?说是一坨铁疙瘩还差不多!通体锈得连条缝都找不到了,锁孔更是被锈蚀物堵得严严实实,别说打开了,恐怕用锤子砸都砸不开。
这……这就是他们选的第一件宝物?
刘全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
他强忍着笑意
“好!”
陆震却仿佛没有看到周围人的异样。
他弯下腰,将那铁盒提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他用他那粗糙的大手,,对着怀里的女儿,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不愧是我的好闺女,眼光就是好!这东西,看着就结实!拿回去给你三哥练举重正好!”
刘全:“……”
结实?这玩意儿除了结实还有别的用吗?拿来垫桌脚都嫌它硌得慌!
岁岁可没空理会那个怪太监。
选完第一件,她又转身,一头扎进了垃圾堆。
这一次,她的目标是那团润泽的翠绿色光芒。
她很快就在一堆发霉的兽皮和朽烂的木头之间,找到了源头。
那是一卷画轴。
或者说,曾经是一卷画轴。
此刻,它被胡乱地塞在一个破洞的皮囊里,画轴两端的轴头早已不知所踪,画卷本身更是被虫蛀出了好几个大洞,边缘部分受了潮,长出了一片片绿色的霉斑。
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岁岁却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它抽了出来,生怕把它弄坏了。
她抱着这卷散发着霉味、看起来一碰就碎的“垃圾”,再次跑到陆震面前。
“爹爹,还有这个!”
如果说刚才的铁盒子只是让刘全想笑,那么此刻这卷发霉的画,则是让他彻底确认了。
镇北王陆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夫!
这画都烂成这样了,拿回去擦屁股都嫌硬!
他甚至懒得再掩饰,嘴角的讥讽弧度咧得老大。
“王爷……这……这画卷怕是已经朽坏了,您确定……”
“本王确定!”陆震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从岁岁手里接过那卷破画,
“画嘛,看的是意境,又不是看新旧。你不懂。”
陆震回答得理直气壮。
反正二儿子说了,岁岁指哪就拿哪。
哪怕岁岁指着一坨狗屎,他陆震今天也得把它捧回去供起来!
刘全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决定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爷俩还能选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贝”来。
只剩最后一件了。
岁岁在垃圾堆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堆锈迹斑斑的残破甲胄前。
那股凝练如血珀的暗红色光芒,就来自这堆废铁之下。
她弯下腰,开始费力地往外扒拉那些沉重的铁片。
很快,一把长刀的刀柄露了出来。
她抓住刀柄,用力一抽!
“锵——”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一把锈迹斑斑的刀被她拖了出来。
这把刀暗红色的铁锈如同凝固的血痂,覆盖了整个刀身。
它甚至连刀鞘都没有。
就是这么一把在战场上都会被嫌弃的废铁。
岁岁却抱着它,,哒哒哒地跑到陆震面前,将刀柄递了过去。
“爹爹,最后一件!”
三件“宝物”,挑选完毕。
一个打不开的锈铁盒。
一卷长满了霉斑的破画。
一把豁了口的断刀。
陆震一手提着铁盒,一手握着断刀,怀里还揣着那卷破画,站在那堆积如山的垃圾前,脸上竟然带着一种……满载而归的满足感。
全场死寂。
所有太监和护卫,都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这位大雍的战神。
这就是传说中的镇北王?
这就是那个让北蛮闻风丧胆的杀神?
怎么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