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元在经脉中缓缓流转，所过之处，破碎的骨骼开始愈合，撕裂的肌肉重新生长，就连灵魂上的裂痕都在那股奇异的“生死平衡”之力下逐渐弥合。
王朗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铺位上。船舱微微摇晃，窗外是碧蓝的海面与晴朗的天空。鲲鹏舟正平稳地航行在东海之上。
“醒了？”山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王朗挣扎着坐起，发现身上缠满了绷带，但内视之下，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更神奇的是，丹田处那枚“星殒之核”表面的裂痕依旧存在，却不再散发冰冷死寂的气息，而是与星枢令的星辉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生状态——两者通过混沌星元连接，如同阴阳双鱼般缓缓旋转。
“我昏迷了多久？”他声音沙哑。
“三天。”山魈递过水囊，“你伤得很重，能活下来是奇迹。海东青说，你体内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能量结构，他称之为……‘混沌星元’？”
王朗点头，将自己在归墟核心的领悟简单说了一遍。山魈听完，沉默良久。
“所以你现在……既不是纯粹的观星者，也不是星殒之力的承载者，而是两者结合的某种……新存在？”
“可以这么说。”王朗摊开手掌，一缕灰蒙蒙的能量在掌心浮现。它没有星辉的璀璨，也没有死寂的冰冷，却蕴含着一种“包容万有”的深邃感，“这种力量很特别。它能模拟星辰之力，也能模拟星殒之力，甚至……能短暂地模拟归墟的那种‘寂灭’属性。”
“代价呢？”山魈直指核心，“这么强大的力量，不可能没有代价。”
王朗苦笑：“代价就是，它极难控制。我现在只能调动一丝，稍多一点就会失控。而且……”他按了按腹部，“星殒之核的裂痕还在扩大。我担心有一天，它会彻底破碎，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
船舱门被推开，海东青端着药碗走进来：“该换药了。咦？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王朗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其他人呢？”
“猴子在掌舵，岩罕在了望，其他队员在休整。”海东青坐下，从包里取出检测仪器，“来，让我看看你的能量读数。”
仪器贴在王朗手腕上，屏幕上的数据让海东青眉头紧皱：“混沌星元的活跃度比三天前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但稳定性下降了百分之十五。星殒之核的裂痕扩大了零点三毫米……王朗，你得尽快找到控制这种力量的方法，否则……”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我知道。”王朗深吸一口气，“璇玑前辈的玉简里提到过，观星者一脉有专门的‘定星’‘安魂’之法，或许能借鉴。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山魈取出一份海图摊开：“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已经深入东海。按照璇玑留下的航线，距离归墟之眼还有大约五天的航程。但问题是……”
他指着海图上一个被红圈标记的区域：“三天前，我们经过这片海域时，遭遇了异常强烈的能量乱流。鲲鹏舟的防护阵法险些被撕碎。海东青分析，那片乱流可能和归墟之眼的能量泄露有关。”
“也就是说，归墟之眼的情况可能比预想的更糟？”王朗问。
“不止如此。”海东青调出鲲鹏舟的航行记录，“你们看，从昨天开始，周围海域的生物数量急剧减少。今天上午，我们甚至没看到一条鱼、一只海鸟。这片海域……正在死去。”
一股寒意爬上王朗的脊背。他想起在归墟核心看到的那片“万物归寂之涡”——如果那种力量泄露到现实世界……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他挣扎着下床，“星枢令有反应吗？”
“有。”山魈点头，“从昨天开始，令牌就一直指向东北方向，波动越来越强烈。但奇怪的是，波动中夹杂着一种……混乱的杂音，像是很多个信号叠加在一起。”
王朗取出星枢令。果然，令牌温热，表面的星图自动浮现，东北方向有一个明亮的光点。但仔细感应，那个光点似乎在微微颤动，时而分裂成数个虚影，时而又合并为一。
“这不正常。”他皱眉，“星枢指引应该是清晰唯一的。除非……”
“除非那里不止一枚碎片。”海东青接话，“或者，碎片正处于某种不稳定的状态。”
就在这时，了望台上传来岩罕的惊呼：“有情况！前方海面有东西！”
众人冲出船舱。鲲鹏舟前方约三里处，海面上漂浮着一片诡异的灰色区域。那灰色如同油污般在海面蔓延，所过之处，海水变得死寂，连波浪都平息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灰色区域中央，隐约可见几艘船只的残骸——木质的船体已经腐朽大半，金属部分锈蚀严重，看起来像是沉没了数十年。但诡异的是，这些残骸却漂浮在海面上，没有下沉。
“是归墟之力的泄露。”王朗沉声道，“那片灰色区域的时间流速……不对劲。”
鲲鹏舟缓缓靠近。在距离灰色区域百丈时，王朗叫停：“不能再近了。时间乱流会影响船体结构。”
他凝神观察，发现灰色区域边缘的海水正在缓慢地“老化”——原本碧蓝的海水在接触灰色区域后，颜色迅速变得浑浊，海水中微小的浮游生物几乎瞬间死亡、分解。
“这还只是边缘。”海东青声音发颤，“如果归墟之眼完全失控，整个东海……”
话没说完，灰色区域突然发生了变化！
中央那些船只残骸中，最大的一艘突然开始“逆转腐朽”！锈蚀的金属重新变得光亮，破碎的木板自动拼接，船帆从腐朽的布片恢复成完整的帆布……短短几个呼吸，那艘船就恢复了沉没前的模样。
然后，船上出现了人影。
那些人影模糊不清，像隔着毛玻璃观看。他们重复着生前的动作——有人掌舵，有人拉帆，有人在甲板上奔跑呼喊。但所有的动作都无声无息，如同默剧。
“这是……时间回溯的幻象？”猴子掌舵的手有些发抖。
“不。”王朗眼神锐利，“那些不是幻象。他们的时间……被永远困在了沉没的那一刻。”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那艘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人影们做出惊恐挣扎的动作，船体开始进水、倾斜……然后，一切又从头开始——船体恢复完整，人影重复之前的动作，再次沉没。
一遍，又一遍。
无穷无尽的轮回。
“我的天……”岩罕捂住嘴，“他们……他们永远死不了，也活不了？”
“比那更糟。”王朗感到星枢令在发烫，“他们的时间被固化了，灵魂被困在永恒的痛苦中。这是……归墟之力失控后最可怕的后果之一。”
星枢令的波动越来越强烈。王朗突然意识到，令牌指引的不是灰色区域本身，而是区域中心某处——那里有东西在吸引它。
“我要进去。”他说。
“你疯了？”山魈抓住他的肩膀，“那片区域的时间流速错乱，你进去可能瞬间衰老，也可能永远困在里面！”
“我必须进去。”王朗摊开手掌，一缕混沌星元浮现，“这种力量能短暂模拟归墟属性，或许能保护我。而且……星枢令在指引我，那里有重要的东西。”
海东青盯着检测仪器：“理论上有可行性。混沌星元的波动频率与灰色区域有百分之六十的相似度，如果王朗能精准控制，确实可能免疫时间乱流的影响。但成功率……不到四成。”
“够了。”王朗开始准备，“猴子，把鲲鹏舟停在安全距离。山魈队长，如果我半小时内没出来，你们立刻离开，不要管我。”
“说什么胡话！”山魈怒道，“我们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
“这是命令。”王朗打断他，眼神坚定，“如果我被困在里面，至少你们还能继续寻找其他方法。如果我死了……星枢令会自己选择下一个持有者。”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相信我。我能出来。”
山魈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松开手：“半小时。多一秒都不等。”
王朗笑了：“足够了。”
他走到船舷边，深吸一口气，将混沌星元遍布全身。灰蒙蒙的能量覆盖体表，让他看起来像是笼罩在雾气中。
纵身一跃。
落入海水的瞬间，王朗感到周围的时间流速骤然变化。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身体时而感到沉重如负千斤，时而又轻飘飘仿佛要飞起来。
他稳定心神，全力维持混沌星元的运转。这种新生力量确实神奇，它像一层保护膜，将错乱的时间流隔绝在外。
游向灰色区域中心。越靠近，时间乱流越强烈。有好几次，王朗看到自己的手掌突然变得苍老布满皱纹，下一秒又恢复如初；头发瞬间花白又转黑。那是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虽然被混沌星元修正，但依然惊心动魄。
终于，他抵达了那片永恒轮回的沉船。
站在甲板上，那些人影对他视若无睹，依旧重复着自己的动作。王朗穿过他们，走向船舱。
星枢令的指引来自船底货舱。
推开腐朽的舱门，里面堆满了木箱。大部分箱子已经烂掉，露出里面的瓷器、丝绸——这是一艘古代的商船。
但吸引星枢令的，不是这些货物。
王朗走到货舱最深处，那里有一个铁箱。箱子表面锈迹斑斑，却刻着一个熟悉的图案——北斗七星。
观星者留下的东西！
他打开铁箱。里面没有碎片，只有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竹简，以及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石板。
竹简上记载的文字，让王朗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是另一位观星者留下的记录。他自称“玉衡”，是璇玑的同门师弟。浩劫降临后，他与师兄失散，独自携带部分星路资料逃往东海，想寻找归墟之眼中可能残存的星路节点。
但他在此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敌人。
竹简中记载：“……有域外之魔自断口渗入，形如阴影，食魂夺魄。吾与之战，毁其躯，然魔念不灭，附于归墟裂隙，渐成气候。今设封魔之阵，以星枢残片为眼，然力有未逮，恐难持久……”
后面是详细的封魔阵法布置图，以及一个警告：“后世若至此，切莫擅动阵眼。阵眼一失，魔念即出，为祸世间。当寻‘定海珠’‘镇魂铁’‘补天石’三物，重布大阵，方可永镇……”
竹简到此戛然而止，末尾有血迹。
王朗放下竹简，拿起那块黑色石板。石板触手冰凉，表面光滑如镜，却映不出人影。他将星枢令靠近石板，令牌突然剧烈震动！
石板表面浮现出光点——那是一幅星图，但比星枢令中的更加古老、复杂。星图中央，归墟之眼的位置被特别标出，周围有七个节点，构成一个封印阵法。
而其中一个节点，就在这艘沉船下方！
“原来如此……”王朗恍然大悟，“玉衡前辈在这里布置了封魔阵法的一处节点，以星枢残片为阵眼。但阵法不完整，所以归墟之力才会泄露，这片海域才会出现时间乱流。”
他必须拿到那块作为阵眼的碎片，才能修复星枢令，获得更完整的力量。但一旦取走碎片，阵法就会松动，被封印的“域外魔念”可能逃脱。
两难。
王朗陷入沉思。半晌，他做出决定。
不能取走碎片。至少现在不能。
他取出璇玑玉简，将两幅星图对照，再结合玉衡留下的阵法图，开始推演完整的封魔大阵。
渐渐地，一个计划在脑中成形。
“或许……可以这样……”
他收起竹简和石板，转身离开货舱。临行前，对着铁箱深深一拜：“玉衡前辈，晚辈王朗，必当完成您未竟之事。”
回到甲板，那些人影依旧在永恒轮回。王朗心中不忍，尝试调动混沌星元，将一丝力量注入最近的人影体内。
奇迹发生了。
那人影的动作突然停顿。模糊的面容变得清晰——是个年轻的水手，脸上还带着惊恐。他看向王朗，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然后，身影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他解脱了。
王朗精神一振，如法炮制，将混沌星元注入其他人影。一个接一个，困在时间牢笼中的灵魂得到解脱，化作星光升空。
当最后一个人影消散时，整艘沉船开始崩塌。不是腐朽，而是化作飞灰，随风而散。
灰色区域随之缩小了大半。
王朗游回鲲鹏舟，刚爬上甲板，就被山魈一把抓住：“二十五分钟！你小子差点超时！”
“找到了重要线索。”王朗顾不上休息，将竹简和石板递给海东青，“玉衡前辈的记载，还有这个——应该是观星者一脉的‘传承石板’，记录了更完整的星路信息。”
海东青如获至宝，立刻开始研究。
王朗则向众人说明了情况：“……所以，归墟之眼现在被一个不完整的封魔阵法镇着，里面封印着域外魔念。我们需要找到‘定海珠’‘镇魂铁’‘补天石’三样东西，才能修复大阵，彻底解决问题。”
“这三样东西……听名字就不是凡物。”猴子苦笑，“去哪儿找？”
王朗指向传承石板：“星图上有标注。定海珠在‘东海龙宫’遗迹，镇魂铁在‘幽冥海沟’，补天石在‘蓬莱仙岛’。”
“都是传说中的地方啊。”岩罕咋舌。
“传说往往有原型。”山魈拍板，“就去这三个地方。顺序呢？”
王朗思索片刻：“定海珠最近，先去那里。而且……我有种预感，鲲鹏舟和定海珠之间，可能有某种联系。”
传承石板上，定海珠的标注旁，有一个小小的鲲鹏图案。
航向改变，朝着传说中的东海龙宫进发。
王朗回到船舱，继续研究混沌星元。与时间乱流的对抗，让他对这种力量有了更深的理解。它不仅能模拟归墟，还能……“调和”矛盾。
比如现在，他尝试将一丝混沌星元注入星枢令与星殒之核的连接处。奇妙的变化发生了——两种力量的流转变得更加顺畅，星殒之核的裂痕扩大速度明显减缓。
“果然，这种力量的关键在于‘平衡’与‘转化’……”
他沉浸在修炼中，没注意到窗外，海天的颜色正在悄然变化。
原本碧蓝的天空，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远方的海平线上，一道接天连地的水龙卷正在形成。
风暴，要来了。
而风暴眼中，隐约有宫殿的虚影沉浮。
东海龙宫，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