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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妖塔方向的风裹着半妖的哭喊声,像一把钝刀,刚刮过聚灵殿的窗棂,殿门就被“哐当”一声踹得大开。谢昭言的身影撞进殿内,青布劲装沾着尘土与草屑,胸口那道被横肉修士捶出的淡红印子,在日光下格外扎眼。可他脊背挺得笔直,手里的破妄镜泛着刺目的蓝光,像要把这满殿的虚伪都照透。

“李长老!你敢不敢说,锁妖塔封印松动,不是玄门常年掠夺灵脉、榨干地脉所致?!”他的声音撞在白玉砖上,震得殿顶琉璃灯里的灵脉灯芯都颤了颤,“你抓半妖献祭,不过是想拿无辜生灵的命,掩盖玄门的贪婪!”

殿内瞬间死寂,连刚才还在缠斗的戒律堂修士都停了手。所有目光齐刷刷钉在谢昭言身上——这个半个时辰前还被拦在殿外、连门都进不来的“散修”,此刻竟像团烧得旺的野火,敢当众掀盟主的底。

李长老的脸“唰”地沉成墨色,黑袍下摆无风自动,指节捏得发白:“放肆!一个灭门宗门的余孽,也敢闯殿污蔑本座?戒律堂!把他拿下,若敢反抗,就地……”

“就地怎样?”沈逸尘猛地转身,青鸾剑横在谢昭言身前,金色灵光劈出一道半人高的光墙,将扑上来的修士挡在三步外。他侧头看谢昭言,眼底藏着惊急,却还是压着声问:“锁妖塔那边……苏轻语能撑住吗?”

“她带着旧部救半妖,我来拆穿这老东西的真面目。”谢昭言攥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却力道极稳,“你别拦我,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全玄门知道,我问心宗从没‘通妖’,更没对不起谁!”

沈逸尘心口一热,刚要开口,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阴恻恻的笑。张启山被两个修士按着跪在地,头发黏在满是血污的脸上,左眉那颗痣却亮得刺眼:“谢少宗主这话,可是忘了当年是谁把‘通妖’的证据,亲手送到前盟主手里的?”

“你胡说!”谢昭言猛地挣开沈逸尘的手,破妄镜的蓝光直逼张启山,“是你给前盟主通风报信,泄露山门灵脉布防,是你害死了我爹,害死了问心宗三百弟子!你才是玄门的叛徒!”

“我胡说?”张启山笑得更阴,朝着王长老挤了挤眼。王长老立刻站起身,从袖袋里掏出个锦盒,小心翼翼取出一封泛黄的信,高高举过头顶:“各位请看!这是当年谢宗主亲笔写给妖域狐族首领的信,上面盖着问心宗的朱红印信,可不是我伪造的!”

侍从快步上前,将信呈到李长老面前。李长老故意展开信纸,让前排的修士都能看清,声音扬得极高:“你们瞧瞧,信上写着‘愿以山门灵脉为引,换妖域十万兵力,共夺玄门盟主之位’——这不是通妖叛门,是什么?”

几个头发花白的修士凑过去,眯着眼看了半天,眉头都皱了起来:“这字迹……确实像谢宗主的。”“当年围剿问心宗时,好像真搜出过类似的信……”

谢昭言的脸“唰”地白了,他踉跄着要冲过去,却被沈逸尘死死拽住。“别冲动!”沈逸尘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点了点信纸末尾,“你看那印信边缘,有三道新鲜的刻痕,是为了模仿旧印的磨损,刚刻上去的假印!”

谢昭言猛地顿住,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那枚模糊的印信边缘,果然有几道浅浅的刻痕,还带着未干的墨屑,显然是伪造的。可殿内大多数修士离得远,根本看不清这些细节,只跟着议论:“原来问心宗真的通妖……”“李长老要献祭半妖,说不定真的是为了玄门……”

李长老听着议论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头盯着沈逸尘:“逸尘,你现在还要护着他?这封信就是铁证,他谢昭言,就是通妖的余孽!你再护着他,别怪本座连你一起处置!”

沈逸尘握着青鸾剑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知道这是假信,可他若直接说印信是伪造的,李长老定会反咬他偏袒谢昭言;可若不辩解,谢昭言就要被钉死在“通妖”的耻辱柱上,问心宗的平反文书,也会变成一张废纸。

“我问心宗从没写过这种信!”谢昭言突然挣开他的手,朝着殿内修士朗声道,“我爹当年确实救过狐族,可那是因为前盟主派修士追杀狐族幼崽,他们走投无路!我爹说,妖域有恶类,也有善类,玄门修士不能凭出身定善恶!”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张启山突然拔高声音,像要盖过他的话,“你敢说你没和妖域勾结?你身边那个苏轻语,不就是狐族吗?今天早上,她还带着狐族修士闯锁妖塔,帮半妖逃狱——这不是通妖是什么?”

这话像颗火星掉进了干草堆,瞬间点燃了修士们的情绪。有个满脸伤疤的修士突然红了眼,指着谢昭言喊:“我妻儿就是被妖物害死的!你们这些通妖的叛徒,都该杀!”“对!杀了他!别让他再害玄门!”

喊杀声越来越响,戒律堂的修士趁机往前冲,银色的刀光朝着谢昭言劈来。沈逸尘立刻将他护在身后,青鸾剑舞得飞快,金色灵光与刀光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脆响。两人退到殿角,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沈逸尘心里越来越急——再这样下去,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大家静一静!”沈逸尘突然提高声音,青鸾剑猛地劈出一道金光,震得殿内修士都晃了晃。他指着殿外,朗声道:“我在雾隐村时,妖域的狐族帮我们重建被洪水冲毁的村庄,帮我们打通堵塞的灵脉,他们从没伤过一个修士!谢昭言和苏轻语,都是真心想护着玄门,护着所有生灵!”

“雾隐村?”李长老像是抓住了把柄,突然笑了,“你还好意思提雾隐村!谁知道你和妖域做了什么交易?说不定你早就和谢昭言串通好,想借着‘灵脉互通’的由头,让妖域趁机入侵玄门,夺了我们的根基!”

“你血口喷人!”沈逸尘气得脸色发白,青鸾剑的灵光都抖了抖,“我父亲是陵光阁阁主,我沈逸尘生是玄门人,死是玄门鬼,怎么可能背叛玄门?”

“人心隔肚皮啊!”李长老站起身,黑袍扫过桌案,茶杯“哐当”砸在地上,“前盟主当年还是玄门的‘护道英雄’呢,不一样背叛了玄门?各位!谢昭言通妖铁证如山,沈逸尘包庇他,说不定也和妖域有勾结!今天我们要是不除了他们,玄门迟早要毁在这两个叛徒手里!”

越来越多的修士站了起来,手里的武器泛着灵光,慢慢朝着殿角围过来。沈逸尘护着谢昭言,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不是怕,是恨,是委屈,像当年问心宗被围剿时,那个躲在藏经阁里、看着师兄们倒下的少年。

“逸尘,你别护着我了。”谢昭言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你是陵光阁少主,不能因为我毁了自己。你让开,我和他们拼了,就算死,也要拉着张启山和李长老垫背!”

“胡说什么!”沈逸尘猛地攥紧他的手,青鸾剑的灵光裹住两人,“我说过,要一起为问心宗平反,要一起回雾隐村种桃林,要一起温那杯没温好的酒——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侧头看着谢昭言,眼底的坚定像淬了光:“相信我,苏轻语救了半妖,肯定会带他们来帮忙。我们再撑一会儿,等他们来了,就里应外合,揭穿李长老的阴谋。”

谢昭言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的绝望突然散了些。他想起在雾隐村的破庙里,沈逸尘裹着毯子,坐在他身边说“我帮你”;想起在锁妖塔的顶层,沈逸尘为了替他挡前盟主的攻击,后背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还笑着说“没事,不疼”。

他点了点头,握紧沈逸尘的手,破妄镜的蓝光与青鸾剑的金光缠在一起,像一道小小的、却无比坚固的屏障。

李长老看着他们紧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又朝着王长老使了个眼色。王长老立刻会意,悄悄后退两步,指尖凝起一道极淡的黑色灵息——那是召集前盟主余党的信号,约定好的“灭口信号”。

沈逸尘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道黑息,心里一紧——李长老果然还有后手!他刚要提醒谢昭言,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喧闹,苏轻语的声音混在刀剑声里,越来越近:“谢昭言!沈逸尘!我们来了!”

谢昭言猛地抬头,看见苏轻语提着裙摆冲进来,素纱被风吹得飘起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半妖,还有五个穿着问心宗旧袍的修士。他们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剑,眼里却燃着怒火,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复仇者。

“李长老!你抓我们半妖献祭,今天就要你给个说法!”苏轻语的声音清亮,指着李长老的鼻子骂,“你和张启山勾结,想重启灭灵阵,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灭灵阵?”殿内的修士们都愣了,纷纷转头看向李长老,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前盟主就是因为想启动灭灵阵,才被沈逸尘和谢昭言揭穿,这是全玄门都知道的事。

李长老的脸瞬间变了色,他没想到苏轻语会带着半妖闯进来,更没想到她会说出“灭灵阵”三个字。他猛地拍案而起:“妖女胡说!我什么时候想启动灭灵阵?你敢闯殿污蔑本座,今天就先除了你!”

“你别装了!”谢昭言趁机往前一步,破妄镜的蓝光直逼李长老,“张启山在聚灵客栈时,亲口说过‘锁妖塔的冷雨很快就要下了’——这是你们启动灭灵阵的暗语!你抓半妖献祭,就是为了给灭灵阵提供灵力!”

他转头看向殿内的修士,声音里带着急切:“各位!前盟主就是想借灭灵阵屠尽妖域、掌控玄门,才灭了我问心宗!现在李长老走的,就是前盟主的老路!你们别再被他骗了!”

有几个年轻修士悄悄往后退了退,看着李长老的眼神里多了警惕:“要是真启动灭灵阵,玄门的灵脉也会被吸干……”“我听说灭灵阵启动时,会先吞了布阵人的灵力,李长老说不定是想拿我们当垫背……”

李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轻语喊:“戒律堂!把这些妖物和叛徒都拿下!谁敢拦着,就是和玄门作对!”

可这次,戒律堂的修士却没动。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显然也怕了“灭灵阵”三个字。王长老急得满头汗,悄悄朝着张启山使眼色,想让他再煽风点火,可张启山被两个修士按着,连头都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陵光阁修士的喊叫声:“阁主来了!陵光阁弟子,随阁主入殿!”

沈逸尘猛地转头,看见父亲沈青山穿着陵光阁的墨色阁主袍,手里握着那把传了三代的“陵光剑”,身后跟着几十个陵光阁修士,个个腰佩长剑,气势如虹。沈青山的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沈逸尘身上,声音沉却稳:“逸尘,别怕,爹来帮你。”

沈逸尘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知道父亲一直不赞成他和谢昭言走得太近,更不赞成他帮妖域,可此刻,父亲却带着陵光阁的全部弟子,站在了他这边。

李长老的脸彻底白了,他看着门口的陵光阁修士,又看着殿内动摇的众人,知道自己输了。他猛地后退一步,想从侧门逃跑,却被沈逸尘一把抓住手腕。

“李长老,想跑?”沈逸尘的声音很冷,青鸾剑的灵光抵在他的脖子上,“今天你要是不把灭灵阵的事说清楚,不把你和前盟主余党的勾结说出来,就别想离开聚灵殿。”

李长老看着抵在颈间的剑,又看着周围愤怒的修士,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谢昭言看着瘫在地上的李长老,又看着身边的沈逸尘,突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像雨后的阳光,驱散了压在他心头多年的阴霾。他知道,问心宗的冤屈,终于能彻底洗清了;那些被抓的半妖,终于能回家了。

沈逸尘侧头看他,刚好撞进他带笑的眼里。两人都没说话,却像说了千言万语——他们知道,接下来还要审张启山,还要找灭灵阵的阵眼,还要重建问心宗,还要让玄门和妖域真正和平相处。

可他们也知道,只要握着彼此的手,就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们。就像约定好的那样,等把这一切都处理完,就回雾隐村,在桃树下温一壶灵脉米酒,把那杯没温好的酒,慢慢温得热乎,温得香甜。

聚灵殿外的朝阳越升越高,金色的光透过殿窗,洒在白玉砖上,映得那道纠缠的金蓝光影,格外温暖。这场关于正义与私欲、偏见与包容的较量,终于以光明告终,而玄门与妖域的未来,也终于迎来了一缕真正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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