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黑发的少年坐在废墟之上,而趴在他身边的,是一只苍色巨龙。
巨龙小心翼翼地将下巴搭在了少年的身边,并且很努力的不让自己的鳞甲和坚硬的角触碰到那个柔软的少年。
人类一直是很脆弱的,轻轻一碰就会坏掉……
他那混沌无比的记忆中还残存着这一点印象。
但是巴巴托斯好像不是人类……
他的脑海之中又闪过这一点印象,在努力地提醒着他,不要被这个表面上是人类的存在给欺骗。
因为很久以前……
他好像就这么被欺骗过……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呢?他已经记不清了……
痛苦,撕裂,迷茫,错愕,愧疚,无数种负面的情绪交织堆叠在他的心底,哪怕是以巨龙那极为庞大的精神,都感受到了足以窒息的压力与痛楚。
在漫长的时光之中,他就和这片废墟一样,遭遇了无穷无尽的磨损,使得他那坚韧的心智也逐渐消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漏洞。
而后,用那令人亲切又令人憎恶的力量在填充着心灵深处的漏洞,那股力量似乎是在尝试着弥补巨龙心底的创伤,又像是在粗暴地干扰着他的心灵。
但究竟是怎样?
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的记忆同样也遭到了磨损。
他现在只知道面前这个少年是他亲近的人……
是他憎恶的人……
猩红的挣扎浮现在巨龙的眼底,某种深处的东西在抵抗着那种干扰,在努力地还原着巨龙原本的记忆和认知……
可惜这股反抗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了。
尤其是现在那位魔神本尊,就在他的身边。
黑发的少年轻轻地拂过了巨龙的鳞片。
少年原本那坚毅的蓝色双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轻风一样的色彩,如同高天之风,又如风暴中心。
而原本全黑的辫子,此时也染上了青绿的色彩,在盈盈地闪着微光。
层层叠叠的如同微风一般的力量,自他的手中浮现,又慢慢地隐没于巨龙的鳞片之中。
巨龙的痛苦在渐渐地被抚平,他身体的某一处,原本被撕裂下来的权柄在欢呼雀跃着自己主人的靠近,很愉快地接受了来自本源的力量。
“特瓦林……我们是伙伴不是吗?”
那少年开口了,尘世间最杰出的吟游诗人,如同讲述诗篇一样,在为巨龙吟唱着亘古的歌谣。
那歌谣随风飘荡,回荡在风之龙的耳畔,构筑着对方的认知,洗涤着过往的悲哀。
“我们三个是最要好的伙伴,我和你,我和少年……你们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不曾离开。”
“不曾离开……”
巨龙也在下意识地跟随着少年的话语,轻声呢喃。
巨龙的双眸时而混沌,时而清醒,在那清醒的片刻,盛放着的是极致的痛苦与愤怒。
但清醒的时刻已经越来越少。
他逐渐忘记过去,取而代之的是魔神亲自为他编撰的故事。
亲自为他谱写的摇篮曲……
是啊,只是摇篮曲……
只是被编撰出来的故事……
在最后仅存的恍惚时刻,巨龙的意识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已经记不起曾经的多少片段了。
但他还记得,他们最初的相遇,似乎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在这般美好的歌喉之下……
…………
那是历史上仅存只言片语的时代。
彼时从高天之上降临的星星(诸神),才刚刚散落在这片大地之间。
伴随着一缕清风,一只调皮的风精灵随风飘荡。
这只小小的风精灵对这片大地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ta拨弄着蒲公英,跟随着那细密的绒毛一起随风飘荡。
ta来到鸟雀的身边,随着鸟儿一同飞翔。
鸟儿的鸣唱是如此的悦耳,ta也学会了在风中制造这些美妙的声音。
随着风儿,ta飘飘荡荡,来到了高天之上。
高天之上是巨龙的巢穴。
巨龙好奇的看着这个随风飘过来的小东西。
风精灵实在是太小太小了,甚至只有巨龙的鳞片那么大,ta一头撞在了龙那坚硬的鳞片之上,委屈地差点儿哭出来。
强大的龙还从未见过这般小东西,他一时之间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小东西。
一时之间也急得团团转,差点儿哭出来。
风精灵似乎也察觉到了龙的慌乱,ta反过来安慰着强大的巨龙,用着自己从鸟雀那边学到的歌声。
缓缓地唱起了属于风精灵的歌声。
龙的情绪渐渐平息,最终,他们两个在巢穴中依偎着,分享着彼此的见闻。
风精灵通过歌声向龙讲述着来自高天之上,甚至是来自宇宙之中那些奇妙之景。
巨龙也向其分享着自己在大地之上的见闻。
那是一段极其短暂却又美好的时光。
彼时的人们会见到一个奇怪的景象,强大又高傲的龙,竟然愿意让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坐在龙角之间,陪着ta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遨游。
但一切美好终究是短暂的,那段幸福快乐的生活就像是肥皂泡一样轻易地就被戳碎,消失在阳光之中。
再弱小的风精灵终究是来自危险的宇宙之外。
其漆黑的本质在时刻不停地腐蚀着大地。
被触碰过的蒲公英逐渐枯萎,鸟雀停止了飞翔,就连那美妙的歌喉也变成了刺耳的呓语。
龙实在是太过强大,强大到他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风精灵带来的污染。
直到看到了他们飞过的大地之上弥漫开来漆黑的痕迹。
他才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起初,精灵和龙都在尝试着压制这股污染。
因为风精灵喜欢着这个世界,祂不愿意离开。
而作为祂的朋友,巨龙也在竭尽全力地帮助对方。
但那可怕的本质根本就无法改变。
因为那是来自宇宙深处的恶意,来自至高的那位存在本身。
为了寻找改变的方法,巨龙不得不辞别风精灵,去世界各地寻找能够压制这股力量的方法。
古老的人类向其搭话。
「伟大的龙王啊,我可以为您分忧。」
古老文明向巨龙传授了一个方法,一个能分离魔神本质与权柄的方法。
为了他的朋友。
巨龙选择奉献了自己。
而精灵遭到了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