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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陆沉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人,而是一具被沙漠彻底榨干,仅凭一缕执念强行驱动着的骷髅。

脚下的戈壁砾石滚烫得烙铁一般,每一次赤足落下,都像踏在烧红的刀锋上,焦糊的皮肉与粗粝的砂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他早已失去了痛觉,也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干裂的嘴唇肿得像两条腐烂的肉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内脏深处的、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味。

左臂那片乌黑的伤口,成了他身上唯一“活跃”的东西。它像一块活着的、不断扩大的烂泥潭,边缘泛着死鱼肚皮般的灰白,中间是深不见底的墨黑,不时有浑浊的、带着恶臭的黄绿色脓液渗出,又被高温迅速烤干,结成一层发亮的硬壳。无数细小的、肉眼几乎难辨的白色蛆虫在腐肉的缝隙里蠕动。每一次迈步带来的震动,都让这团污秽之物发出沉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粘腻声响。

意识早已模糊不清,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支撑着他机械地、一步一拖向前挪动的,只剩下烙印在灵魂深处那唯一的名字:云朵。女儿小小的身影,成了这片无边死寂中唯一的光点,尽管那光点也正被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侵蚀着。

就在他感觉最后一口气即将散尽,身体就要彻底崩解成脚下黄沙一部分时,前方那片因高热而扭曲模糊的地平线,突然出现了一抹异色。起初只是极淡的一点,如同海市蜃楼般虚幻,随着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又向前蹭了几步,那点绿色终于顽强地凝聚、清晰起来——一片低矮的、在热浪中摇曳的树影轮廓,以及一道同样低矮的、用土坯垒成的围墙影子。

苦水驿!

这个名字像一剂强心针,猛地刺入陆沉几乎停滞的大脑。浑浊的血液似乎被这名字强行催动着,在干涸的血管里艰难地回旋了一下。商队曾经短暂停留、补充过那点可怜清水和硬得能崩掉牙的干粮的地方。一个象征着人间烟火,哪怕再破败,也意味着水和短暂喘息的地方。生的希望,像冰冷的针尖,刺破了他麻木的绝望。

一股不知从何榨取的力量涌了上来,他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残腿,踉跄着,一头撞向那扇由几根粗劣木头拼成的、歪歪斜斜的土城门。

“哐当!”

破败的木门被他撞得猛地向后拍在土墙上,又弹回来,发出一声巨大的呻吟。门洞里弥漫的尘土被激得飞扬起来,形成一片呛人的黄雾。

陆沉像一个刚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恶鬼,一头栽进了这片尘烟里。

城门洞内短暂的阴凉瞬间被一种死寂取代。尘土缓缓落下,露出他那非人的模样:枯槁如深秋残枝,眼窝深陷,里面嵌着两颗布满蛛网般红血丝、几乎完全失去神采的眼球。

破烂的衣衫早已看不出原色,只是几缕勉强挂在身上的、被血污和汗碱板结成硬壳的布条。最骇人的是那股气味——浓烈得如有实质的伤口腐烂恶臭,混合着干涸发黑的血腥气,像一堵无形的、粘稠的墙,猛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城门附近原本懒散或忙碌的人群,瞬间被冻结。

一个蹲在墙根下抽旱烟的老头,烟袋锅“啪嗒”一声掉在尘土里,张着嘴,露出焦黄的残牙,脸上的皱纹因极度的惊恐而扭曲成一团。一个端着木盆、里面装着浑浊洗衣水的妇人,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尖叫着扔掉了盆子,浑浊的水泼了一地,她踉跄后退,双手死死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几个正在追逐打闹的半大孩子,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嘴巴一瘪,“哇”地一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空气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粘稠地、带着赤裸裸的恐惧和厌恶,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的“瘟疫之源”身上。人们下意识地向后退缩,彼此挤挨着,仿佛靠近他一步就会沾染上致命的厄运。指指点点的手指如同森林里伸出的枯枝,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嗡嗡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潮水。

“老天爷……什么东西……”

“别……别过来!他身上……是尸臭吗?”

“快看他的手!那……那是烂透了吧?”

“瘟神!瘟神来了!快躲开!”

陆沉对这些目光和议论置若罔闻。他那双布满血丝、如同烧红的炭块般的眼睛,像两柄生锈的钝刀,急切而疯狂地在尘土飞扬、光线昏暗的街道上扫视。从歪斜的土坯房低矮的门口,到堆着杂物的墙角,再到远处模糊的街角……没有!没有那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就在绝望的冰水即将再次淹没他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如同最细微的电流,刺穿了他沉重的感知。那是一种气息。极其微弱,却像淬了寒冰的针,精准地扎进他记忆深处那片被血色浸透的沙海——冰冷、死寂,带着一种非人的、毫无生机的漠然。它在污浊的空气里飘荡,如同幽灵留下的无形轨迹。

朵儿!

她来过这里!而且……这气息虽然稀薄,却带着一种尚未完全消散的“热度”,一种行动刚刚发生过的余烬感!她离开不久!

希望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嘶鸣,更加急切地扫视着这条肮脏而惊恐的街道。

“……造孽啊……太惨了……才几个月大……”

“……就在镇东头……老槐树底下那家……”

“……别说了!那女人……抱着孩子哭晕过去好几次……说是……说是来找人的……”

“……找谁?”

“……好像……姓陆?叫……陆沉?对!就是那个名字!”

如同九天惊雷在陆沉早已麻木的耳边轰然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震得他腐朽的耳膜嗡嗡作响,震得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猛地一晃。“陆沉”二字,不是呼唤,是来自地狱的传票!

他布满血污和尘土的左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伸出,带着一股腐烂的腥风,死死攥住了旁边一个正惊恐万分、想要溜走的货郎的胳膊。那货郎肩上还挑着两个装着小杂货的箩筐,被这一抓,吓得魂飞天外,箩筐“咣当”掉在地上,针头线脑、劣质胭脂撒了一地。

“镇东头…老槐树…哪家?”陆沉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嘶哑刺耳,每一个字都喷着血腥气。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因极度的焦灼和某种不祥的预感而几乎凸出眼眶,死死盯着货郎煞白的脸,如同索命的恶鬼在拷问生魂,“快说!”

货郎被他狰狞扭曲的面容和左臂那团蠕动、散发着恶臭的污物吓得肝胆俱裂,裤裆瞬间湿了一片。他浑身筛糠般抖着,牙齿咯咯打颤,舌头仿佛打了结:“就…就槐树底下…门…门口有口破水缸…豁了口的…那家…别…别找我…求您了…”他语无伦次地喊完,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

陆沉那看似铁钳般的手,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竟被他挣脱了。货郎连滚带爬,连地上的货担也顾不上了,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尖叫着消失在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一股冰冷彻骨、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无数条毒蛇,瞬间从陆沉的脚底窜起,缠绕住他的脊椎,狠狠噬咬住他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那预感不再是预感,而是化为实质的冰锥,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

他顾不上身体每一寸都在发出断裂的哀鸣,更顾不上左臂伤口因剧烈动作而撕裂、涌出更多的脓血。他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拖着那条残腿,像一头被死亡驱赶的疯牛,跌跌撞撞地朝着货郎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每一步落下,都在干燥的土路上留下一个混杂着脓血和尘泥的黏腻脚印。

镇东头,那棵巨大的、虬枝盘结如同无数条扭曲怪蛇的老槐树,沉默地矗立在烈日下,投下一片浓密却毫无凉意的阴影。树影笼罩下,果然有一户低矮的土坯房。土墙被风沙剥蚀得坑坑洼洼,一道同样破败、由几块木板拼凑成的院门半掩着,露出里面同样泥土地面的小院。

此刻,这扇破门和低矮的土墙外,已经围拢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踮着脚,伸长了脖子,脸上交织着强烈的好奇和更深沉的恐惧。他们互相推搡着,却又默契地与那扇半开的破门保持着一段谨慎的距离,仿佛门内盘踞着某种无形的瘟疫或诅咒。压低的议论声嗡嗡作响,汇成一片充满不安和同情的背景音浪。

“……老天爷开开眼吧……”

“……太邪门了,刘老三平时……”

“……那孩子……造孽啊……”

“……别靠太近!沾上晦气……”

陆沉像一颗燃烧的、失控的陨石,蛮横地撞入这片人群。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无视了所有的面孔,只是死死盯住那扇半开的门。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泥土、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拳头,从门内扑面而来,狠狠砸在他的脸上,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击碎。

他粗暴地拨开挡在面前的人,那力道之大,让几个猝不及防的围观者踉跄着摔倒在地,发出惊呼。陆沉不管不顾,一头冲进了那扇破门!

小小的土屋,如同一个刚刚经历惨烈风暴的残破巢穴,展现在他眼前。

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泥土味,还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土炕上的被褥被扯得乱七八糟,散落在地上。一个缺了腿的小木凳翻倒在角落。墙壁上,几道深深的、带着暗红污迹的抓痕触目惊心。

屋子中央的地上,蜷缩着一个男人。他穿着沾满尘土的粗布短褂和裤子,身材原本算得上壮实,此刻却以一种极其痛苦、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双手像铁箍一样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指甲深陷进皮肉里,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他的脸孔因极度的痛苦和窒息而扭曲变形,眼球可怕地向外凸出,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瞳孔扩散,凝固着一种纯粹的、面对终极恐怖的绝望。整张脸呈现出一种如同墓穴里爬出的尸骸般的青灰色,肌肉还在神经质地微微抽搐着,但生命的气息已然彻底断绝。

陆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尽管那张脸上因痛苦而极度扭曲,但左颊那道斜贯至耳根的、如同蜈蚣般的暗红色旧刀疤,依旧清晰可辨。

疤脸刘!

这个“血手人屠”团伙里负责销赃、一向行事低调狡诈如狐的小头目。他脸上的疤,是多年前一次火并留下的耻辱印记,也是他低调行事的护身符。此刻,这道标志性的疤痕在他死去的脸上扭曲着,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然而,让陆沉瞬间血液冻结、心脏骤停的,并非疤脸刘的死状,而是在他蜷缩的尸体旁边,那松软、尚未完全干涸的泥土地上,印着的东西——

一双小小的脚印。

清晰得如同拓印。尺寸绝不会超过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脚印的纹理里,清晰地嵌着几粒颜色深暗、如同被浓稠的鲜血反复浸泡、又阴干凝固的沙粒!暗红,粘腻,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就在这双不祥的脚印旁边,还散落着小小的一撮,同样深暗如凝血的红沙!

朵儿!

她来过!她找到了疤脸刘!她杀了他!

冰冷的杀意,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尚未散去。陆沉猛地抬头,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扫向屋子深处。

土炕的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妇人瘫坐在地上。她的头发散乱如枯草,大半张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她喉咙里挤出来。

她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襁褓,双臂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箍在胸前,仿佛那是她对抗整个恐怖世界的唯一壁垒。襁褓里的婴儿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小脸憋得青紫,哭声微弱得像垂死的小猫,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绝。

妇人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泪水冲刷得狼藉不堪的脸,双眼红肿如桃,眼神却空洞得可怕,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被碾碎了的绝望。她的视线死死地、神经质地锁定在门口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反复地、用一种破碎不成调的声音念咒般低语:

“…别过来…别…别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放过他…放过他…”那声音里浸透了灵魂深处的恐惧,仿佛刚才出现在门口、留下血沙脚印的东西,并非一个孩子,而是从最深层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

陆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无法控制地落在那妇人怀中紧紧护着的襁褓上。粗糙的靛蓝色土布,边缘已经磨损发白……包裹的方式,是那种斜斜地、在婴儿胸前交叉缠绕几圈,最后在背后打一个活结的样式……妇人那下意识地、用整个身体和臂弯形成一个保护圈,将婴儿的头脸紧紧护在怀里的姿态……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冰冷的、尘封已久的钥匙,狠狠地捅进了陆沉记忆最深处那扇最痛、最不敢触碰的门!

“晚儿,你看,这样包,小家伙才舒服,才不会蹬开……”五年前,那个春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林晚的脸色还有些产后虚弱的苍白,但那双望着怀中新生女儿的眼睛,却亮得如同盛满了星子。

她低着头,手指灵巧地摆弄着柔软的襁褓布,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鬓角的碎发垂落下来,被她轻轻别到耳后。她怀中的云朵,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闭着眼,小嘴无意识地咂巴着,睡得正香。林晚抱她的姿势,就是这样,斜斜地、稳稳地,用自己的臂弯和身体为孩子隔绝了外界所有的侵扰,充满了无言的、温柔的保护欲。

一模一样!

这妇人……这妇人怀中抱着的婴儿……还有这屋子里简陋却摆放得规整的土陶碗,墙上挂着的一串干辣椒,角落里叠放整齐的几件粗布衣服……这…这分明就是一个家!一个在戈壁边缘挣扎求生,却努力维持着一点温存和秩序的家!

一个可怕的、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仿佛连骨髓都结出冰碴的念头,如同最毒的蛇,猛地钻入他的脑海,疯狂地噬咬:这妇人…是疤脸刘的妻子?那这个婴儿…是疤脸刘的孩子?不…不对!

朵儿那冰冷纯粹的意念是“仇未偿”!她找的是仇人!疤脸刘是仇人之一,罪有应得…但…这妇人和孩子…她们算什么?她们和五年前那场惨剧有任何关系吗?朵儿刚才在这里…那双沾满血沙的小脚就站在这里…她做了什么?她那双被仇恨彻底蒙蔽的眼睛,是否将这无辜的妇孺也视为了“仇人”的一部分?那冰冷的、灭绝生机的杀意…是否也曾像无形的毒雾,笼罩过那个脆弱的、尚在襁褓中的小生命?就像当年笼罩过林晚?

巨大的恐惧,如同万吨海水,瞬间将他淹没。紧随其后的,是足以将他灵魂碾成齑粉的自责和悔恨!他害死了林晚,他弄丢了云朵,他让女儿坠入了那个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现在…他拼尽性命、跨越地狱寻回的骨肉,是否正在变成另一个只知杀戮、毫无人性的“血手人屠”?甚至……比那些人更可怕?因为她心中燃烧的,是纯粹到扭曲的仇恨之火?而他,陆沉,就是点燃这把火的罪魁祸首!

就在这时,地上那具蜷缩的尸体,喉咙深处突然发出一阵极其刺耳、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动的“嗬…嗬…”声!疤脸刘那已经扩散的瞳孔,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临死前的执念,竟诡异地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如同两盏即将熄灭的鬼火,死死地、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口呆立如木石的陆沉!

那死灰色的、僵硬的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深入骨髓的怨毒!那怨毒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奇异的、令人心寒的了然?仿佛他早就知道陆沉会来,仿佛他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已经昭示了陆沉无法逃脱的命运!

他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残破的喉咙剧烈地痉挛着,发出断断续续、如同砂纸摩擦骨头的、充满诅咒和恶意的嘶鸣:

“…陆…陆沉…嗬…你…你的…好女儿…来…来索命了…哈哈…报应…报应啊…”他凸出的眼球死死钉着陆沉,嘴角咧开一个狰狞到极致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狂笑,“…她…她恨你…恨你…另…另有了…家…”

“家”字出口的瞬间,疤脸刘喉咙里那点残存的气息如同被利刃斩断,嗬嗬声戛然而止。他那颗被怨毒撑大的头颅猛地向旁边一歪,凸出的眼球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光泽,空洞地瞪着低矮的屋顶。脸上那抹扭曲的“笑意”和刻骨的怨毒,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永恒地烙印在了死亡的面具上。

死寂。

破败的土屋里,只剩下妇人压抑的、神经质的啜泣,和婴儿那微弱得如同游丝的断续哭啼。

但疤脸刘临死前那怨毒的诅咒,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带着地狱的寒气,狠狠凿穿了陆沉的耳膜,刺穿了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每一个音节都在他空荡的颅腔内疯狂回响、碰撞、炸裂!

“另有了家…另有了家…另有了家……”

这恶毒的指控像毒藤般缠绕住他的思维。疤脸刘扭曲的脸和怨毒的眼神在眼前挥之不去。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具散发着不祥的尸体上移开,如同移开千钧巨石,重新投向炕角那个蜷缩的、被巨大恐惧包裹的身影。

妇人依旧死死抱着襁褓,身体筛糠般抖着,口中破碎的呓语变成了更微弱、更绝望的呜咽。陆沉的目光,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自虐的审视,一寸寸地扫过那个小小的襁褓。粗糙的蓝布,被妇人因过度用力而勒出深深的褶皱。婴儿的小脸依旧青紫得吓人,哭声微弱断续,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如同被针尖狠狠刺了一下!

就在那婴儿青紫细嫩的脖颈侧面,被襁褓布边缘稍稍压住的地方,缠绕着一样东西!一小缕!颜色深暗,近乎黑红,在昏暗的光线下极不起眼,却带着一种陆沉刻骨铭心的、不祥的粘腻质感——是那种浸透了血污、凝而不散的沙粒!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诅咒之虫,缠绕在婴儿脆弱的脖颈皮肤上,有几粒甚至微微陷进了那娇嫩的皮肉里,留下浅浅的、令人心颤的压痕!

朵儿留下的!这是她“来过”、“做过”的印记!就像疤脸刘喉咙上无形的扼杀之力,就像地上那双沾满血沙的脚印!

她碰过这个孩子!在她那被仇恨彻底扭曲的心智里,在她那双曾经纯真、如今却只看得到仇人血脉的眼睛里,这个无辜的婴儿,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仇人的延续?是必须抹除的“孽种”?那缕缠绕在婴儿脖颈上的红沙,究竟是……标记?警告?还是……某种尚未完全发动、却足以致命的邪异手段?就像疤脸刘喉咙上那无形的扼杀之力?

妇人那空洞绝望的眼神,婴儿青紫的小脸,脖颈上那缕缠绕的暗红沙粒……疤脸刘临死前怨毒的诅咒——“她恨你另有了家”——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在陆沉崩裂的脑海中疯狂旋转、放大、轰鸣!

他仿佛看到朵儿那双曾经清澈、如今却只剩下冰冷死寂和燃烧恨意的眼睛,正透过这昏暗的土屋,死死地盯着他,盯着这个襁褓。

“不——”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嘶吼从陆沉干裂的喉咙里挤出,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他踉跄着,想要向前迈步,想要冲过去查看那婴儿,想要把那缕该死的、不祥的红沙从孩子脖子上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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