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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身体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处挨过拳头和踢踹的皮肉都在持续发出尖锐的痛感。脸颊肿胀,嘴角破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的闷痛。然而,比身体更甚的是一种冰冷的麻木感,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开来,冻结了血液和思绪。她只想时间快点流逝,熬过这一夜,天一亮就直奔民政局,结束这场噩梦,彻底摆脱门外那个男人。

窗外,天色彻底黑了。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最后一点天光,房间里只有她压抑的呼吸声。

客厅里,郝木峰焦躁地来回踱步。皮鞋底敲击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空洞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离婚?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绝对不行!离了婚,他郝木峰算什么?他靠着李家老丈人的提携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坐稳了公司副总。那些平日里对他点头哈腰的下属,那些明里暗里较劲的对手,一旦知道他失去李家女婿这个身份,会怎么嘲笑他?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苦心经营多年的地位、人脉、圈子的认可,一切都会像沙堡一样崩塌。他不能失去这一切,无论如何都不能!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像一条毒蛇钻进了他的脑子。他需要一个东西,一个能死死捏住李雪七寸、让她永远不敢提离婚的东西!一个能让她彻底闭嘴、乖乖继续做郝太太的把柄!

念头一起,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瞬间吞噬了残存的理智。郝木峰猛地停住脚步,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他不再犹豫,几步冲过去,粗暴地扭动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这微不足道的阻碍更激起了他的凶性。他后退半步,抬起穿着坚硬皮鞋的脚,狠狠地踹在门锁附近的位置!

“砰!”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房间。门板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锁舌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

卧室里,李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一颤,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恐惧瞬间压过了疼痛。

“砰!砰!”又是连续两脚,带着摧毁一切的蛮力。木屑飞溅,门锁周围的木板裂开了缝隙。第三脚下去,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断裂声,门锁彻底崩坏,卧室门被巨大的力量猛地踹开,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又弹回。

刺眼的客厅灯光瞬间涌入昏暗的卧室,勾勒出郝木峰高大而扭曲的身影。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丧失了人性的野兽,直直冲向床边。李雪正背对着门侧躺在那里,试图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郝木峰!你干什么!”李雪惊骇地试图翻身坐起,声音因恐惧而尖锐。

回答她的是头皮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郝木峰的大手已经狠狠地揪住了她的长发,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猛地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李雪痛呼出声,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在地板上,膝盖和手肘重重磕碰。

“闭嘴!”郝木峰的眼睛通红,里面燃烧着疯狂和孤注一掷的狠绝。他脑子里只剩下那个铤而走险的计划,其他一切都被屏蔽了。他抡起拳头,没有丝毫停顿,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地砸向李雪的头、脸、肩膀、后背!

拳头带着风声落下,密集而沉重。李雪本能地用双臂护住头脸,发出痛苦的尖叫和徒劳的咒骂:“疯子!放开我!救命!”但她的反抗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显得如此微弱。她的手臂格挡被轻易砸开,拳头直接落在她的颧骨、眼角、鼻梁。她试图翻滚躲避,却被郝木峰用膝盖死死顶住腰腹,动弹不得。拳脚像冰雹一样无情地落在她身上每一处。

最初的愤怒和尖叫很快被剧痛淹没,变成了破碎的、不成调的呻吟和呜咽。每一次沉重的击打都让她的身体剧烈地震颤,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轰鸣,盖过了郝木峰粗重的喘息和自己的痛呼。世界在旋转、扭曲,意识像断线的风筝,被无边的黑暗迅速吞噬。最后,她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知觉,像一袋被丢弃的沙包瘫软在地板上。

郝木峰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失去意识的女人。她的脸已经肿胀变形,布满青紫的淤痕,嘴角淌着血,头发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头和脸颊。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种计划得以实施的冷酷。他弯下腰,抓住李雪的肩膀和腿弯,像搬运货物一样将她重新抱起来,粗暴地扔回床上。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弹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

郝木峰站在床边,目光扫过李雪身上沾着血迹和灰尘的衣服。他伸出手,没有任何迟疑,开始一件件剥除她的衣物。动作粗暴而高效,纽扣被扯掉,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很快,李雪便一丝不挂地躺在凌乱的床铺上,身上那些新鲜的、触目惊心的淤伤和破口暴露无遗。

郝木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摄像功能。他调整角度,确保光线足够清晰,然后开始拍摄。镜头冰冷地扫过李雪赤裸的、布满伤痕的身体,从肿胀流血的脸颊,到青紫的脖颈、手臂,再到肋侧和大腿内侧的淤痕,最后是毫无遮掩的私密部位。他变换着位置,拍摄了多张特写和全景照片。整个过程,他的呼吸平稳,眼神专注而冷酷,像是在完成一项必要的工作。拍摄完毕,他仔细检查了相册,确认照片足够清晰,角度足够“有效”。

做完这一切,郝木峰才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睡衣换上。他掀开被子,躺到了李雪身边,甚至还伸出一条手臂,搭在了她冰冷而毫无知觉的身体上。他闭上眼睛,但身体并未放松,显然并未入睡,只是在等待。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卧室里弥漫着血腥味、汗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一阵剧烈的、全身骨骼散架般的疼痛将李雪从无边的黑暗中硬生生拽了回来。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尖锐的抗议。她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视野模糊,好一会儿才聚焦。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

然而,被子下的身体是赤裸的。一丝不挂。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进混沌的意识。紧接着,她感觉到一条沉重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腰腹间。

李雪猛地扭过头。

郝木峰就躺在她身边,穿着干净的睡衣,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沉。

“嗡”的一声,李雪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的所有思维。羞耻、愤怒,以及一种比之前挨打时更加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全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她瞬间明白了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用尽力气想撑起身体坐起来,去找自己的衣服。

“醒了?”郝木峰的声音突兀地在旁边响起,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平静。他根本没睡。

李雪的动作僵住,猛地转过头,肿胀的眼睛死死瞪向他,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郝木峰!你这个畜生!你对我做了什么?!”

郝木峰慢悠悠地坐起身,脸上没有任何愧疚或不安,反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稳操胜券的得意。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然后平静地将屏幕转向李雪。

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她昏迷后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的照片!多张照片,不同角度,身体上的伤痕和被侵犯的隐私部位,一览无余!

李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上头顶,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和呼吸。全身的颤抖骤然加剧,她指着郝木峰,嘴唇哆嗦得厉害,牙齿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无耻!你下流!你……你竟然……”

“小雪,”郝木峰打断她,声音忽然切换成一种刻意伪装的“温柔”,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丝令人作呕的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抚摸李雪被打得高高肿起的脸颊。李雪像躲避毒蛇一样,猛地偏头躲开,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厌恶。郝木峰的手停在半空,他毫不在意地收回手,用一种粘腻、故作深情的腔调说:“你看你,生这么大气干嘛?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他的目光故意在李雪裸露的肩膀和被子上方扫过,“你看你这身材,生了孩子还保持得这么好,又白又嫩,我郝木峰怎么会去找别的女人呢?昨晚那个真是误会,纯粹是工作需要,逢场作戏罢了。我这辈子,有你就足够了。”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地在手机屏幕和李雪盖着被子的身体之间来回移动,威胁的意味赤裸裸,不加掩饰。

李雪看着他那张虚伪到令人恶心的脸,再看看手机里那些不堪入目、如同烙印般的照片,听着他那些裹着蜜糖的毒药般的“甜言蜜语”,一股比拳脚加身时更冰冷、更绝望的寒意彻底包裹了她。身体还在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本能地颤抖,但内心深处,某种东西骤然冷却、凝固、坚硬如铁。她突然停止了颤抖,喉咙里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身体的疼痛依然尖锐,但她的心,彻底冷了,硬了。像一块沉入万丈冰渊的石头。

郝木峰还在那里继续他的表演,语气带着哄劝和不容置疑:“老婆,你看你,就为了一点小事,一点误会,就要闹离婚?我们多少年的夫妻感情了?孩子都这么大了,离了婚,孩子多可怜?小小年纪就要面对破碎的家庭?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有那种‘误会’了。咱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容”,“明天,咱不去民政局了,啊?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李雪低着头,凌乱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肿胀的脸颊和眼睛。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微弱滴答声。这沉默持续了几秒钟。

就在郝木峰以为她被那些照片彻底震慑住,恐惧压倒了愤怒,准备屈服的时候,李雪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脸上那些强烈的愤怒和屈辱的表情消失了,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霜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她的眼睛,虽然肿胀,却异常清亮,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她甚至对着郝木峰,极其缓慢地扯动了破裂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那笑容没有丝毫暖意,冰冷得像手术刀锋的反光。

“呵,”李雪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异常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看透本质的了然,“原来是这样啊。”

郝木峰被她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弄得一愣,脸上伪装的温柔瞬间凝固:“什么?”

李雪的目光像两根冰冷的钢针,直直地刺向郝木峰的眼睛,语气平静得近乎可怕:“你拍这些照片,费尽心机做这些事,” 她的视线扫过他手中的手机,再落回他脸上,“不就是怕我明天铁了心要跟你离婚吗?不就是想用这个当枷锁,套在我脖子上,让我永远闭嘴,继续扮演你体面的郝太太,保住你那靠我李家得来的位置,还有你那比命还重要的脸面吗?”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里面蕴含的嘲讽赤裸裸地倾泻出来,像淬了毒的冰凌:“郝木峰,你折腾这么大一圈,把我打成这样,就为了拍几张照片?就为了证明你‘只看得上我’?”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极致的轻蔑。

李雪微微侧过头,用一种审视物品般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缓慢地扫过自己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和肩膀。上面布满了大片青紫交加的淤痕,有些地方皮下出血严重,呈现出深紫色。她再抬眼看向郝木峰,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能将人刺穿的尖锐:

“你原来没发现吗?为了制造这点‘把柄’,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她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的手指,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破裂肿胀、结着血痂的嘴角。刺痛让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但眼神依旧冰冷、锐利,如同寒星,“不过,没关系。”

她直视着郝木峰开始变得有些惊疑不定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照片……拍得清楚吗?需不需要,我再配合你,重新拍几张‘更好看’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郝木峰脸上的得意和掌控感彻底消失了,他像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死死地盯着李雪那张平静到可怕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出一丝恐惧、一丝动摇,哪怕是一丝愤怒也好。但他什么也没找到。只有一片深寒的、坚硬的平静。

李雪不再看他。她忍着全身骨头仿佛要散架般的剧痛,异常缓慢地、动作清晰地掀开被子。淤伤遍布的身体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她无视郝木峰的存在,目光在凌乱的地板上搜寻。她看到了自己被撕破的衣物,散落在床边和稍远的地板上。她没有犹豫,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挪下床。脚掌接触到冰冷的地板时,肋间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晃了一下,但她立刻用手撑住了床沿,稳住了自己。

她一步一步,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向那件被撕开的内衣。弯腰拾起的动作牵扯到后背和肋骨的伤处,疼痛让她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动作更加缓慢而艰难。

郝木峰僵坐在床上,看着李雪旁若无人地行动。她刚才那句“重新拍几张‘更好看’的?”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这完全不是他预想中的反应。没有崩溃的哭喊,没有歇斯底里的咒骂,没有恐惧的哀求。只有这冰冷的平静和直刺核心的嘲讽。这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他感到不安,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他精心策划的威胁,在她面前,仿佛成了一个拙劣的笑话。

李雪捡起了内衣,布料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无法穿着。她随手将它丢开,目光又转向一条被踩踏过的长裤。她继续挪动脚步,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清晰的疼痛反应——肌肉的抽搐,呼吸的停顿,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但她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和眼底深处那永不融化的坚冰。

她终于够到了那条裤子,艰难地弯腰拾起。她尝试着将一条腿伸进去,动作笨拙而吃力,身体因剧痛而微微摇晃。她没有寻求任何帮助,也没有再看郝木峰一眼。整个过程中,她只专注于自己艰难的动作,仿佛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郝木峰看着这一幕,喉咙有些发干。他张了张嘴,想再次强调那些照片的威力,想重申他的“保证”和“为孩子着想”,但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在对方这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面前,任何虚伪的言辞都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失控的恐慌。他意识到,照片或许能威胁到一个害怕身败名裂、心存畏惧的人,但似乎无法威胁一个心已彻底死去、甚至不再在乎自身赤裸与伤痕的人。

李雪终于将那条破损的长裤勉强提了起来,虽然无法完全遮蔽身体。她扶着墙壁,喘息着,积蓄着下一丝力气。房间里只剩下她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郝木峰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淌。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李雪的目光投向窗户的方向,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没有试图去拉开它,也没有试图逃离这个房间——在目前的身体状况下,那是不可能的。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倚靠着墙壁,像一尊被风雨侵蚀却依然伫立的石像。身体的疼痛持续地提醒着她遭受的一切,但她的思绪却异常清晰,甚至有些冷酷。

她在计算时间。距离民政局开门还有多久?五个小时?六个小时?她需要熬过去。每一分每一秒的疼痛,都在她心中那块坚冰上刻下更深的痕迹。郝木峰手机里的照片,不再能引起她最初的惊惧和羞耻。它们变成了一个确凿的证据,一个证明这个男人彻底堕入深渊、再无任何底线的证据。一个她未来可以用上的证据。心死之后,恐惧便失去了立足之地。

郝木峰依旧坐在床上,手机还握在手里,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看着李雪挺直的、伤痕累累的背脊,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棘手和一种莫名的心慌。他精心策划的铤而走险,似乎并未能如他所愿地掌控局面。这个女人,不一样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无惧无畏的气息,让他感到陌生,甚至……危险。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李雪,我们谈谈……” 声音干涩,失去了之前的笃定。

李雪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她的沉默本身就像一堵无形的、冰冷的墙。

郝木峰握紧了手机,指关节再次泛白。他低头看着漆黑的屏幕,里面储存着他自认为的王牌。现在,这张牌似乎失去了它应有的威慑力。他烦躁地将手机扔在旁边的枕头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李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依然没有回头。她调整了一下倚靠的姿势,将身体的重量更多地转移到墙壁上,试图减轻肋部承受的压力。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伴随着肌肉的痉挛和倒吸冷气的声音。她紧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那是破裂的嘴角再次渗出的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疼痛在持续,寒冷在加剧(赤裸的身体和内心的冰冷),但李雪的意志像淬火的钢铁,在痛苦中愈发坚硬。她不再去想那些照片可能带来的后果,不再去想郝木峰可能的下一步疯狂举动。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一点上:活着熬到天亮,然后离开这里,去民政局。

郝木峰在床上坐立不安。他一会儿拿起手机烦躁地划开屏幕又关上,一会儿又站起来在床边踱几步,目光始终锁定在李雪身上。他想再说什么,想再次威胁,想用孩子来软化她,但每一次对上她那冰冷平静的侧影,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他感觉自己像一头困兽,明明抓住了猎物,却不知该如何下口,甚至被猎物那视死如归的眼神所震慑。

“你……”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别以为这样就能……”

“就能怎样?”李雪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没有回头看他,“就能让你放过我?还是就能让那些照片消失?”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嘲讽,“省点力气吧,郝木峰。天亮之后,民政局见。至于这些照片,”她微微侧过头,眼角余光扫过被他扔在枕头上的手机,“随你处置。你想发给谁,就发给谁。我不在乎。”

“你!”郝木峰被这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不在乎”彻底激怒了,他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几步冲到李雪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李雪!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我真不敢吗?我告诉你,只要我动动手指,这些照片马上就会出现在你爸的邮箱里!出现在你所有亲戚朋友的手机上!出现在你们单位的群上!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他吼叫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雪脸上,试图用更具体的威胁重新唤起她的恐惧。

李雪缓缓地抬起头,肿胀的眼睛迎向他暴怒的视线。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郝木峰期待的恐惧或动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仿佛在看一个陷入疯狂、无可救药的人。

“好啊。”她轻轻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郝木峰的咆哮,“发吧。让所有人都看看,你郝木峰,为了保住你那靠女人得来的位置,能对自己的妻子做出什么样的事。让所有人看看,你不仅是个靠岳父上位的软饭男,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只会对女人挥拳头的下作畜生。”

她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向郝木峰最在意、最恐惧的地方——他的地位,他的脸面,他极力维护的虚伪形象。

郝木峰的咆哮戛然而止,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举起了拳头,手臂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那拳头离李雪肿胀的脸颊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李雪没有躲闪,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就那样平静地、冰冷地仰视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拳头落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郝木峰高举的拳头剧烈地颤抖着,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看着李雪那双毫无畏惧、只有一片死寂寒冰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所有的威胁和暴力都是徒劳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他。他知道,这一拳如果真的再次落下,除了在她身上增添新的伤痕,除了进一步证明她的指控,将不会有任何作用。他精心构筑的威胁体系,在她冰冷的无惧面前,彻底崩塌了。

最终,那紧握的拳头颓然地、重重地垂落下来,砸在他自己的大腿上。郝木峰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像被抽干了力气,眼神里充满了挫败和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对失去控制的恐惧,对眼前这个女人彻底改变的恐惧。

李雪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她重新将视线投向那片厚重的、隔绝了光明的窗帘。身体的疼痛依旧在叫嚣,每一处伤口都在发出尖锐的抗议。但她只是更紧地咬住了下唇,将所有的呻吟和软弱都锁在喉咙深处。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两个受伤野兽般压抑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一个是肉体的,一个是灵魂的。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李雪静静地倚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座沉默的礁石,等待着黎明,也等待着未知的风暴。疼痛是她的计时器,冰冷是她的盔甲。郝木峰瘫坐在床边,低着头,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他可能真的要失去一切了,而这一切的崩塌,始于他今晚亲手释放的、再也无法收回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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