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九日,距离月底三十一号村长选举仅剩最后两天。
清晨十点,刘秀英家铝合金大门,照常在悲恸压抑的氛围中缓缓打开。院内众人面色憔悴,眼圈乌黑,却都机械般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桃源村两位村长候选人张铁柱、杨静姝双双“失踪”的消息早已传开。然而,刘秀英家门口,依然聚集着一群不知情的外村人,排着队等待看病、卖药材、求购神水。
病自然是看不了了,神水也无法再制。唯独药材收购,非但未停歇,反而变得更加狂热!
杨雪莲站在院子里,高举一张银行卡。对着院子里寥寥几人高呼:
“乡亲们!从今天起,所有药材,收购价格——翻倍!直到花光这卡里的两百万为止!”
“嘶...”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短暂的死寂后,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翻倍?!真的假的?”
“我的娘诶,这不是发财了吗!”
“快!快回家!家里那点不够,去镇上!去镇上收!”
人群轰然散开,争先恐后地向外奔涌,脚步快得几乎要带起尘土.他们家里存货有限,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冲向镇上药材市场,低价收,高价卖,一转手就是暴利!去晚了,这天上掉下来的金疙瘩就被别人抢光了!
送走这些闻风而动的乡亲,杨雪莲没有丝毫停歇,又将另一张银行卡塞进周长河手中。
“长河哥,卡里有一百万。你即刻去村委,通知乡亲们。修路工程继续,工钱照旧一天三百!壮劳力不再只限本村,只要有力气干活,不管哪儿的,来桃源村就有活干,有钱拿!”
“好!交给我!”周长河握紧银行卡,在杨天进、杨天良两兄弟的护卫下,快步冲向村口方向。
为了满足铁柱“提升村子人气”的嘱托,众人绞尽脑汁,才想出这“双管齐下”的笨办法。
人群中,唯有铁柱的老丈人杨建国,脸色阴沉得像要滴下水。看着自己闺女眼皮都不眨一下,顷刻间撒出去三百万巨款,也不知道留着几十万给自己哥哥娶媳妇,他心儿那叫一个疼啊。
可他也算拎得清轻重,铁柱恢复,金山银山都不愁。他强压着心疼,终究没出言阻拦。
杨雪莲安排完毕,院内再无客户。铁柱三人依旧生死未卜,沉重的阴霾笼罩心头,众人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院子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
然而,这死寂仅仅维持了半个小时。
十点半刚过。
院门外骤然爆发出嘈杂鼎沸的人声。乌泱泱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涌来!
本村的、外村的乡亲,有的肩扛手提,有的推着独轮车、板车,更有甚者开着农用三轮...车上、筐里、袋中,满满当当全是各类药材!人挤着人,吆喝着,推搡着,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更热闹的景象出现在通往桃源村的唯一村道上。原本就狭窄坑洼的土路,此刻因为修路工程半边被挖开,更加难行。然而,人流车流却前所未有的密集!
外村人、本村人、临时加入的小贩...推着手推车的、骑着摩托三轮的、甚至临时雇了拖拉机和破旧小货车的,一辆接一辆,像蚂蚁搬家一样,疯狂地往返于镇上药材市场与桃源村之间。
镇上最大的几家药铺老板起初莫名其妙,随后便笑得见牙不见眼——桃源村人像疯了一样扫货,硬生生把普通药材的价格都给抬了上去!更多精明的外地商贩闻风而动,嗅到了铜钱味儿,开始四处搜刮药材,源源不断送往这个突然爆发的“药材收购点”。
原本冷清的桃源村道路,此刻尘土飞扬,人声鼎沸,各种车辆喇叭声、引擎轰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畸形的喧嚣。
修路工地上更是热火朝天。
曾经的监工张二狗,似乎彻底沉醉在弟媳田桂芳的温柔乡里,日上三竿仍不见踪影。周长河顺理成章地接过指挥棒,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工头,吆五喝六地指挥着本村原有的队伍和不断加入的外村壮劳力。
挖土的挖土,抬石的抬石,搅拌机的轰鸣声、工人的号子声、粗犷的笑骂声,彻底打破了桃源村往日的宁静。
工地上人头攒动,尘土漫天,那热火朝天的景象,竟是张铁柱和杨静姝在位时都未曾见过的“繁荣”。
桃源村,一夜之间从昨夜爆炸的惊魂和候选人失踪的阴霾中“活”了过来。只是这“活气”,透着股用真金白银硬生生砸出来的、虚假而脆弱的喧嚣。
这“人气”,是杨雪莲砸下三百万巨款买来的!
修路工地忙得脚不沾地,刘秀英家的院子更是忙到快要爆炸!收购来的药材,迅速堆满堂屋,淹没院子,甚至开始蚕食旁边杨建国那还没安门窗的毛坯新房!那里临时开辟成了第二个“收购点”。
从昨晚通宵熬到现在的一群人,又从清晨忙到正午,再到日头西斜,直至夜幕彻底笼罩...
当最后一个卖药材的村民心满意足地揣着钱离开,众人终于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个个瘫软在地,扶着腰,喘着粗气,差一点就直接晕厥过去。
忙碌的人群中,谁也没注意到,在来来往往的乡亲身影遮掩下,一双阴鸷的眼睛如同潜伏的毒蛇,始终紧盯着院子里的一切。
那正是对外宣称在“睡弟媳”,实则悄悄潜藏在人群阴影里的张大狗!
昨夜爆炸动静太大,他虽然对院里那些水灵灵的女人垂涎欲滴,但还是强行忍住了欲火。现在动手?闹起来,恐怕连他背后的靠山都保不住他!
晚上九点,筋疲力尽的十几个人,终于在刘秀英家围坐在一起,吃上了一顿用铁柱注入过真气的调味品烹制的简单晚餐。饭菜的香气与那独特的滋养力,才稍稍缓解了身体那深入骨髓的疲惫。
没人提出回家。沙发、地板,甚至角落铺开的草席,都成了临时的床铺。脑袋一沾地,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无法抬起,此起彼伏的鼾声瞬间在屋内响起。
只有杨忠顺,像一尊不知疲倦的怒目金刚,强撑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警惕地巡视着寂静院子的每一个角落,提防着任何可能的偷袭。
暗处,张大狗眼睁睁看着那些令他心痒难耐的女人毫无防备地熟睡,却只能看不能碰,憋得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他恶狠狠地咒骂一声,只能悻悻然溜回自家,找田桂芳泻火去了。
就在张大狗身影消失的!
“笃、笃笃!”
刘秀英家的铝合金大门,突然传来几声轻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敲击!
神经紧绷如弦的杨忠顺瞬间捕捉到动静,他猫着腰,悄无声息地贴近门缝向外窥探。
“柱...柱子?”杨忠顺心脏猛地一跳,差点惊呼出声!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今早还奄奄一息的张铁柱!虽然衣衫上依旧沾染着凝固的血污和破损,但看那站立的姿态和炯炯有神的目光,竟是精神抖擞。
“嘘...”铁柱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对着门缝低语:“忠顺哥,开门!”
话音未落,杨忠顺已无声而迅速地拉开门栓。
铁柱闪身而入,看着杨忠顺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深重的黑眼圈,心头一热:“辛苦你们了。”
“柱子!你…你能走动了?素华和杨静姝呢?”杨忠顺又惊又喜,忍不住伸手触碰铁柱的身体确认。
“她们还没醒,我回来吸收药材。”铁柱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忠顺哥,还得辛苦你继续守着,别叫醒雪莲他们。吸完我就得走,素华嫂和静姝姑独自在山洞我不放心。”
“好!好!好!放心,我不累!”杨忠顺挺直腰板,强打精神,目光如电般扫视着院墙内外。
铁柱不再耽搁,就在杨忠顺的注视下,运转起《芙蓉吞天诀》。一股无形的吸力以他为中心散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药材,肉眼可见地迅速脱水、枯萎、凋零,化作一地灰败的残渣。
不到半小时,众人辛苦一天收购来的海量药材,竟已被他吸收殆尽,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枯败。
“柱子,”杨忠顺见状急忙指向旁边,“雨生家的新房里也堆满了!”
“好,我这就去。”铁柱深知时间紧迫,没有丝毫客套。他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窥伺后,迅速闪出院门,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中。
临走,还不忘留下一句低沉的嘱咐:“忠顺哥,要杀我的是张大狗和...韦金泉!你可以留意他们动向,但在我回来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我相信你能忍住!”
“张大狗...还有韦金泉?”杨忠顺瞳孔骤缩,双拳瞬间紧握,骨节捏得咯咯作响,胸腔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果然是这畜生,只是,韦金泉竟然也参与...”
他死死咬着牙关,将满腔怒火强行压下。柱子既然特意交代,他自然不会去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