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殿的书房褪去了往日的喧嚣,只剩下笔墨纸砚的清芬与淡淡的药香交织。萧彻坐在定制的楠木轮椅上,后背垫着软垫,脸色虽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眼神却如深潭般沉静。他抬手挥退了想要上前伺候的内侍,目光落在阶下躬身待命的苏廉身上,声音平稳有力:“苏廉,即日起,你便去四哥的靖远王府任职,辅助他整合京畿人脉,暗中联络被萧煜打压的官员。”
苏廉身形一怔,随即躬身应道:“属下遵命。只是殿下身边需人统筹,属下若离去,恐……”
“无需担忧。”萧彻打断他的话,指尖轻轻敲击轮椅扶手,“玄一到玄十,足以护我周全。你去四哥身边,方能发挥最大作用——他手握兵权,却不善权谋算计,你需帮他甄别忠奸,收集萧洵与萧煜勾结的实证,尤其是外戚势力与东宫往来的蛛丝马迹。”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记住,凡事以隐蔽为要,不可暴露与我的关联,只需每月通过玄一传递一次密报即可。”
苏廉心中一暖,躬身叩首:“属下定不辱使命,不负殿下信任。”
送走苏廉后,玄一上前,低声道:“殿下,暗卫十人已全员到位,随时听候调遣。”
萧彻点头,目光扫过立在书房两侧的十名暗卫。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劲装,面无表情,气息内敛,皆是他前世暗中培养、重生后第一时间召回的死士,忠诚度毋庸置疑。“玄一,往后书房的守卫与密报传递,由你总负责。玄二至玄十,分守景和殿内外,严查可疑人员,尤其是与大皇子宫、三皇子府有牵扯的宫人内侍。”
“是!”十名暗卫齐声应道,声音整齐划一,没有半分拖沓。
自此,景和殿便成了京城中最“安静”的所在。外人只知七皇子重伤后缠绵病榻,终日闭门不出,连朝会都甚少参加,渐渐放松了警惕。唯有暗卫们知晓,每日天未亮,萧彻便会在书房后的暖阁中练功。
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肃杀之气。萧彻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周身内力运转,形成一道淡淡的气罩。缠骨毒如同附骨之疽,在经脉中反复挣扎,每一次内力流转,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毒素被内力逼迫时,双腿会传来钻心的麻痛,仿佛有无数毒虫在啃噬骨髓;而内力稍弱,毒素便会反噬,顺着经脉向上蔓延,直逼心脉。
“唔……”毒素突然反扑,萧彻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素色中衣。他猛地咬紧牙关,调动丹田深处仅存的一缕精纯内力,如同利刃般顺着经脉向下切割,将蠢蠢欲动的毒素重新逼回双脚。黑血从他指尖渗出,滴落在蒲团上,留下点点暗沉的痕迹。
玄一守在门外,听着阁内压抑的闷哼声,拳头紧握,却不敢贸然闯入——他知晓殿下的性子,越是艰难,越要咬牙坚持。日复一日,萧彻便是在这般痛苦的拉锯中锤炼内功,毒素虽未能根除,却被他用坚韧的意志和日益深厚的内力压制得愈发稳定,双腿的麻木感也渐渐减轻了些许,偶尔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知觉。
除了练功,萧彻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在书房中度过。案上堆满了经史子集、兵法谋略,从《孙子兵法》到《资治通鉴》,从南疆毒经到西域异闻,他无一不读。有时读到兴起,便会让人去请沈砚前来。
沈砚自从我遇刺毒发,也是经常处理完国事后,来景和殿这里探讨学术以及关心我的身体,毕竟我是他今生唯一最可信的知音。
“沈兄,你看这《管子》中‘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今京中虽经大赦与粥厂赈济,百姓生活稍有改善,但北疆连年战乱,粮草损耗巨大,若想长治久安,必先解决粮草问题。”萧彻指着案上的典籍,语气带着探讨之意。
沈砚坐在对面,闻言点头,眼中闪过赞许:“殿下所言极是。北疆土地贫瘠,粮草多需从内地转运,损耗过半。依在下之见,可在北疆推行‘军屯制’,让士兵战时为兵,闲时为农,既减少转运损耗,又能稳固边防。只是此事需得有懂农事、善统筹之人主持,且需说服军方将领,阻力不小。”
“沈兄所言正是我所思。”萧彻微微一笑,“四哥手握北疆部分兵权,若能由他牵头推行,阻力可减大半。只是懂农事的人才,还需沈兄帮忙留意——翰林院藏龙卧虎,想必有不少怀才不遇之人。”
沈砚心中了然,躬身应道:“殿下放心,在下定会留意。只是殿下如今身处深宫,不便出面,此事需从长计议。”他看着萧彻坐在轮椅上的身影,眼中满是敬佩,“殿下虽身陷困境,却依旧心系天下,这份胸襟,实乃万民之福。”
“不过是尽己所能罢了。”萧彻淡淡一笑,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乱世之中,唯有自身强大,方能护住想护之人,方能谈及国泰民安。”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彻在书房中静修内功、博览群书,与沈砚探讨学术、谋划时局,看似不问世事,实则对朝堂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玄一每日都会将收集到的情报汇总禀报:萧洵与外戚韦家往来愈发密切,韦家暗中为其输送钱财、招揽门客;萧煜则在朝堂上拉拢文官集团,借着赈灾之事打压四哥的势力;四哥在苏廉的辅助下,已暗中联络到三位被萧煜排挤的武将,势力渐长。
这一日,萧彻正在研读一本南疆毒经,试图从中找到压制缠骨毒的方法,玄一突然进来禀报:“殿下,沈先生来了,还带来了一位翰林院的编修,说是在农事方面颇有造诣。”
萧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合上书卷:“快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