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殿的偏殿,被莫野收拾出了一方清净的书房。窗外蝉鸣聒噪,殿内却只余笔墨摩挲的沙沙声。
萧彻靠在软榻上,身前支着一张矮几,上面摊着《资治通鉴》的手批本。太傅温庭远坐在对面的圈椅上,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前,手中握着一卷竹简,正低声讲解着前朝的治乱得失。
“殿下看这里。”温庭远指着竹简上的一行字,“先帝当年削藩,并非一味强硬,而是恩威并施,先抚后剿,方得成效。如今朝堂之势,与彼时颇有相似之处,殿下需得记住,为政之道,刚柔相济方为上策。”
萧彻凝神听着,指尖握着一支狼毫,在一旁的宣纸上写下批注,字迹清隽有力,丝毫看不出是出自一个身中剧毒的人之手。他虽无法日日上朝,却从未放松过学业。温庭远感念他当年的知遇之恩,又惜他天资卓绝,便每日午后悄悄入宫,为他单独授课。
“太傅所言极是。”萧彻放下笔,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通透,“萧煜势大,麾下多是骄兵悍将,若强行压制,反而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不如先静观其变,寻其破绽,再一击而中。”
温庭远看着他,眼中满是赞许,捋着胡须点头:“殿下能有此见,实属难得。老臣常说,殿下之才,不输于任何一位皇子。只可惜……”
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目光落在萧彻苍白的脸上,满是惋惜。
萧彻却不以为意,淡淡一笑:“太傅不必惋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病榻之上,倒让我有了更多时间,看清这朝堂的风云变幻。”
这般通透豁达的态度,让温庭远愈发心疼。他拂袖起身,郑重道:“殿下放心,老臣定会将殿下的所学所思,一一禀明陛下。”
温庭远是两朝元老,深得皇帝信任。每次入宫授课之后,他都会去御书房面圣,将萧彻的言行举止,一五一十地禀报给皇帝。从萧彻对朝政的独到见解,到他病中依旧勤学不辍的毅力,再到他待人接物的沉稳谦和,无一遗漏。
御书房内,皇帝萧承业听着温庭远的禀报,手中的朱笔悬在奏折上,久久未曾落下。他看着窗外的宫墙,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心疼,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期许。
“这孩子,倒是比以前沉稳多了。”皇帝低声叹道,“当年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总爱跟在朕身后,吵着要学骑射。如今……却只能困在这景和殿里,与药石为伴。”
站在一旁的内侍总管李德全,是皇帝的心腹,见状连忙道:“陛下仁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再说,殿下虽身有不便,却依旧勤学不辍,这份心性,放眼满朝皇子,也是独一份的。”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一份密折上。那是暗卫呈上来的,关于萧彻日常起居的奏报。上面写着,萧彻每日除了听太傅授课,便是与莫野研究医书,或是与沈砚商议对策,从无半句怨言,更无丝毫颓废之意。
“朕知道。”皇帝轻声道,“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当年淑妃生产时遭了暗算,他自小体弱,朕便多疼了他几分。如今他遭此大难,朕岂能坐视不理?”
李德全心中了然,躬身道:“陛下圣明。”
自那以后,皇帝对萧彻的偏爱,便愈发明显起来。
御膳房每日送来的膳食,总会多备一份适合病人食用的药膳,指明了赏给景和殿;后宫赏赐的珍宝古玩,萧彻那份总是最精致的;就连朝堂上,有人提及萧彻时,皇帝也会不自觉地偏袒几分。
这些变化,自然逃不过朝臣们的眼睛。
有人说,陛下是心疼七皇子体弱多病;有人说,陛下是欣赏七皇子的才学;还有人暗自揣测,陛下是不是对这位素来低调的七皇子,有了别的心思。
消息传到萧煜耳中时,他正与心腹议事,闻言气得当场摔碎了茶杯。
“不过是个病秧子,凭什么得到父皇的偏爱!”萧煜面目狰狞,眼底满是嫉妒。
心腹连忙劝道:“殿下息怒。七皇子如今无权无势,不过是仗着陛下的心疼罢了,翻不起什么大浪。”
萧煜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心疼?哼,我倒要看看,这份心疼,能护他到几时!”
而此时的景和殿内,萧彻正听着玄一禀报朝堂上的动静。
“殿下,陛下近日又赏了不少补品过来,还有朝臣说,陛下在朝上夸您勤学不倦。”玄一笑着禀报。
萧彻放下手中的书,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却又很快敛去。“父皇的心意,我明白。”他轻声道,“只是这份偏爱,既是庇护,也是锋芒。往后行事,更要谨慎才是。”
玄一点头应是。
窗外的蝉鸣渐渐平息,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萧彻看着窗外,心中清楚,父皇的偏爱,是他此刻最坚实的后盾。但他也明白,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真正地站稳脚跟。
他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八个字: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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