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萧彻将密信缓缓折起,指尖的暖意却驱不散眼底的寒凉。
赏梅宴设在御花园的梅林深处,冰天雪地里的一场群芳宴,看着风雅,实则处处是陷阱。他倒是想去,可这副病骨,怕是连宫门都没踏进去,就要被寒风掀翻了轮椅。更别说,后宫里的阴私手段防不胜防,他这毒体,半点寒凉都受不得,更经不起那些暗藏的算计。
“母妃那边,终究是四哥陪着去才稳妥。”萧彻低声自语,抬眸看向立在一旁的玄七,“去靖王府递个话,赏梅宴那日,让四哥务必寸步不离守着母妃。”
玄七应声刚要退下,却被萧彻叫住。
“等等。”萧彻眸光微动,想起暖阁外正忙着晾晒药材的清禾,唇边泛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去叫清禾过来。”
不多时,清禾便提着药篮匆匆进来,脸上还沾着些许雪沫子:“殿下,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无碍。”萧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素色的药谷弟子服上,缓声道,“赏梅宴那日,你随母妃和四哥一同入宫。”
清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殿下是担心宴上的吃食?”
“后宫争斗,最是爱用这些阴私手段。”萧彻颔首,指尖轻轻叩击着轮椅扶手,“皇后与皇贵妃斗了这么多年,手段层出不穷。母妃性子恬淡,四哥虽心思缜密,却终究是男子,对这些旁门左道的伎俩难免有疏漏。你是药谷弟子,辨毒识药的本事远胜旁人,有你在,我才能放心。”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就以母妃贴身侍女的身份随行,不必刻意张扬,只需盯着那些端上桌的吃食茶水,莫让母妃误食了不该吃的东西。”
清禾闻言,郑重地躬身应下:“殿下放心,清禾定护淑妃娘娘周全。”
她出身药谷,最是擅长辨识各类毒物,寻常的蒙汗药、断肠散,甚至是那些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有她在侧,便是给淑妃多添了一道最稳妥的屏障。
萧彻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心头的担忧散去大半。
他不能亲自去,可四哥与清禾在,便能替他护住母妃。淑妃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逆鳞,谁也别想借着这场赏梅宴,动他的母亲分毫。
“对了。”萧彻忽然想起什么,叫住正要退下的清禾,“莫野那边,你替我瞒住。他性子急躁,若是知晓了,定要吵着一同入宫,反倒容易引人注目。”
清禾忍不住笑了笑:“殿下放心,我晓得轻重。”
待清禾退下后,玄七又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玄字卫已在御花园外布下暗哨,随时接应。”
“嗯。”萧彻微微颔首,目光望向窗外那片茫茫的风雪,眸色深沉,“告诉暗哨,不必急于出手,先看看这场戏,究竟能唱到什么地步。”
他靠在软枕上,指尖缓缓摩挲着袖中的暖玉,那玉上的温度,竟隐隐与他血脉相连。
赏梅宴那日,他虽身在安王府,却能透过玄字卫的眼线,将宫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皇后想拉拢,皇贵妃想打压,太子与二皇子想借着后宫的宴席,在前朝的棋盘上落子。
这盘棋,热闹得很。
而他萧彻,便是那端坐于棋盘之外的观棋人,冷眼旁观,静待时机。
只等那两败俱伤的时刻,再缓缓落下,属于他的那一颗棋子。
窗外的雪,依旧下得紧。安王府的暖阁里,药香袅袅,与银丝炭的暖意交织在一起,酝酿着一场即将席卷皇城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