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点舱内弥漫着净化能量与污染残渣激烈对抗后的刺鼻气味。中央那个巨大的、被“清除者”自爆污染狂潮肆虐过的深坑边缘,焦黑的痕迹如同大地狰狞的伤疤。深坑底部,那点“清除者”湮灭后留下的棱柱状晶体碎片,在影主手中定星盘银辉的照耀下,折射出幽暗而复杂的内光。
碎片仅有拇指大小,通体呈现一种非金非玉的暗沉质感,表面布满了细密到肉眼难辨的、仿佛天然生长又似人工铭刻的立体纹路。这些纹路在银辉下微微流转,散发出极其微弱、却与“摇篮”系统同源的秩序波动,只是这波动深处,缠绕着一丝无法剥离的、阴冷的“活性污染”余韵。
“此物……与定星盘材质有相似之处,但更加……‘深邃’。” 影主仔细感应着,眉头紧锁,“其内部似乎封印着某种复杂的规则结构,与那‘清除者’的核心污染同源,却又保留了部分原始的、属于‘摇篮’系统的秩序烙印。就像……一杯清水被墨汁污染,墨汁虽浓,但水的本质还在。”
“可能是‘清除者’的核心,或者,是制造‘清除者’这类高阶污染体的‘原料’或‘控制器’?” 李斯推测道,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相对完好的柱状数据接口上。接口表面覆盖的污秽已被影舞清理干净,露出下方精密复杂的物理连接端口和黯淡的能量回路。“当务之急,是尝试连接此接口。林道长昏迷前所指,此地乃关键。”
影主点头,小心地将晶体碎片收入一个特制的、带有隔绝封印的玉盒中。随即,他与李斯来到数据接口前。接口旁的控制面板已经损毁,但物理连接端口基本完好。“源”在之前连接tK-7和净化中枢时,已记录下部分此地的数据交互协议和物理接口制式。
影主从怀中取出那枚得自净化中枢的、拥有临时医疗协议权限的银色晶体(密钥),尝试将其嵌入接口旁一个与之形状匹配的凹槽。
“咔哒。”
轻微的契合声响起。银色晶体微微一亮,与接口产生了能量共鸣。紧接着,柱状接口表面的能量回路如同被注入了活水,从底部开始,逐一亮起柔和的蓝色光芒,向上蔓延,直至顶端。一个全息投影界面在接口上方无声展开,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微光的符号和数据流构成,其复杂程度远超b-7区的终端。
“正在验证权限……检测到医疗协议临时密钥……权限等级:访客(受限)。开放基础信息查询、日志浏览(部分)、及非核心系统状态监控。” 那个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再次响起,但比在净化中枢时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稳定的杂音。
“查询:第七扇区,‘生命跃迁计划’,事故详细记录。包括实验体‘7-γ’信息,污染泄漏过程,中央控制塔应对措施。” 影主沉声问道。
全息界面上的数据流剧烈波动、重组。大量的错误提示和访问拒绝标识闪过,显然相关信息受到高度加密或损毁严重。机械音断断续续:
“请求信息……涉及核心机密及灾难记录……权限不足……尝试检索可公开片段及关联日志……”
界面稳定下来,呈现出一份份残缺的日志、实验报告片段、警报记录,以及一些模糊的、被严重干扰的监控影像残影。信息依旧破碎,但拼凑出的图景,比从tK-7那里得到的更加清晰、也更加骇人:
“生命跃迁计划”,旨在通过“摇篮”系统掌握的某种高等规则力量,结合此方世界的灵气与生命本源,尝试创造或“进化”出更适应高灵力环境、甚至能对抗某种“周期性规则衰竭”(疑似指浊气或其前身)的新生命形态。实验体编号众多,“7-γ”是第三阶段的核心成果之一,其基础模板融合了多种强大生灵基因与特殊的规则亲和性“符文阵列”。
事故源于一次旨在突破“7-γ”稳定性的高风险实验。实验过程中,“摇篮”系统核心协议不知何故发生了短暂的、局部的“逻辑冲突”与“权限溢出”,导致对“7-γ”的约束力场失效,并意外将大量未经验证的、高度活跃的“原始规则碎片”(即最初的“活性”来源)注入了“7-γ”体内。
“7-γ”在失控的规则力量和自身进化本能驱动下,发生了不可预料的恐怖畸变。它不仅挣脱了束缚,其变异后的躯体与精神力场,更成为了一个源源不断散发“活性污染”的源头。这种污染能扭曲生命形态,侵蚀物质结构,更致命的是,它能与“摇篮”系统局部的规则框架产生共振,引发连锁崩溃。
警报瞬间传遍第七扇区。中央控制塔试图启动紧急净化协议和隔离力场,但“活性污染”扩散速度太快,且沿着能源网络和数据链路蔓延,严重干扰了系统响应。控制塔在最后时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熔断”协议,物理及规则层面强行隔离了包括主实验室、生态试验区、能源中枢等污染最严重的核心区域(即现在的“遗落之地”),并试图激活遍布各处的“秩序稳定锚点”和“净化矩阵”来内部消化污染。
然而,隔离并不完全,部分污染还是泄漏了出去,与“摇篮”系统更底层的、维护此方世界基础规则的“屏障”发生反应,可能就是导致外界“浊气”全面爆发的诱因之一。而内部,净化矩阵因能源网络被破坏和污染侵蚀,未能完全启动,仅部分单元(如他们找到的净化中枢)低功率运行。大量的设施、造物、乃至工作人员,被“活性污染”吞噬、畸变。实验体“7-γ”在最初的爆发后似乎也因承受不住过于庞大的力量而崩解,但其残留的污染核心和无数碎片,与失控的设施结合,孕育出了诸如“清除者”这样的高阶污染体,以及外面那无穷无尽的畸变生物。
“中央控制塔当前状态?” 李斯追问。
“中央控制塔……执行‘熔断’协议后,与第七扇区大部分区域连接中断……自身进入深度节能维护状态,以保存核心数据库及部分关键功能……最后接收信号显示,塔内存在未知错误及低级别污染警报……状态:未知,高风险。”
“如何前往中央控制塔?或与之建立安全连接?”
“常规通道因‘熔断’协议及污染损毁中断。备用方案:通过修复本节点(b-19)的备用数据链路,可尝试与中央控制塔的备用通信阵列建立低带宽、非稳定连接。警告:连接可能被污染干扰,或触发塔内未知防御机制。物理前往控制塔,需穿越重度污染区及多重隔离屏障,路径已不可考。”
全息界面又提供了节点b-19备用数据链路的修复指南——需要一种特殊的“数据流净化核心”来过滤污染干扰,并重新校准链路频率。而那种“净化核心”的制造模板和所需的一种关键材料——“规则稳定结晶”,正好记录在净化中枢的高级制造协议中,但权限不足,无法直接调用制造。
“规则稳定结晶……” 影主和李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装有“清除者”遗留晶体碎片的玉盒。那碎片中纠缠的秩序与污染,不正是一种极端的、扭曲的“规则”体现吗?或许,经过特定处理,能从中提炼出可用的“稳定结晶”?
线索似乎连成了一个闭环:想要安全连接控制塔获取更多信息(乃至离开的方法),需要修复节点链路;修复链路需要净化核心;制造净化核心需要规则稳定结晶;而结晶的可能来源,就在手中的碎片里。
“此地不宜久留,需返回净化中枢,从长计议。” 影主当机立断。林浅重伤,玄刃未愈,此地污染残留依然浓重,不是研究碎片和尝试制造的良所。
二人断开连接,收起密钥和玉盒,迅速返回医疗单元。
医疗单元内,林浅依旧昏迷,但气息在定星盘和生命原液持续作用下,趋于平稳。“源”的被动监测显示,载体能量缓慢回升至1.2%,污染指数降至0.5%,但结构损伤修复极其缓慢。玄刃仍在昏睡,但脸色好了些。
影主将节点舱内获取的信息告知众人。虽然真相骇人,但也让一直笼罩在心头的迷雾散去了大半。他们面对的,是一场源于上古、波及整个世界的、规则层面的实验事故的余波。
“当务之急,是设法获取那‘规则稳定结晶’,尝试制造净化核心,连通控制塔。” 李斯总结道,“林道长昏迷前能引动定星盘之力破解污染,或许对此物也有见解。我等需先设法稳定其伤势,再作打算。”
众人点头。眼下,净化中枢是他们唯一的避风港。影主安排影舞和玄刺轮流警戒,自己与李斯则开始研究那枚晶体碎片,并试图从净化中枢的公开数据库中,寻找关于“规则稳定结晶”提纯和“净化核心”制造的只言片语。
林浅的意识,依旧沉浮在黑暗与星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