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乐进武陵怀柔、初定蛮患的捷报传来的同时,南线李通军团的消息也送到了赤壁大营。然而,这份军报带来的并非一帆风顺的凯歌,而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与一场沉稳老练的应对。当我看完李通那字迹略显仓促却条理清晰的战报时,背后也不禁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好一个李文达!好一个谨慎持重!若非他,我这南下的一万精锐,恐怕就要在桂阳城下遭受重创,甚至可能引发整个荆南战局的连锁崩坏!
“好险!好险!”我连叹两声,将战报递给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郭嘉和鲁肃,“子敬、奉孝,你们看看!零陵刘度、桂阳赵范,还有交州苍梧的吴巨,竟敢给我来这么一手!若非文达机警,后果不堪设想!”
郭嘉快速浏览,眼中寒光一闪:“三方合流,欲行险一搏?倒是小觑了这些边郡守臣的魄力。只可惜,他们遇到了李通。”
鲁肃仔细看完战报细节,长舒一口气,赞道:“李将军临危不乱,处置得宜!斥候远布,营垒坚固,方能在敌军两面夹击之下稳住阵脚。此战虽未能破敌,然能保全主力,挫敌锐气,已是不幸中之万幸!更探明了敌军虚实与勾结,功莫大焉!”
我点了点头,心中对李通的评价又高了一层。此人不仅勇武善战,更兼沉稳细心,实乃大将之才。我详细询问信使,结合战报,桂阳郡下那场突如其来的恶战,仿佛就在眼前展开。
时间回到数日前。李通率领一万兵马,以邓当、吕蒙、贺齐为副将,自赤壁南下,进入桂阳郡。桂阳郡地处荆南最南端,毗邻交州,向来被视为偏远之地。郡内汉蛮杂处,势力错综复杂。
起初,李通的进军异常顺利。桂阳北部诸县,如便县、耒阳等,守备松懈,听闻“袁”字旗号,又知李通乃新投之将,急于立功,兵锋正盛,大多未作激烈抵抗便开城归附。李通一路接收城池,安抚地方,并严格按照我的方略,派出小股部队巡视与交州接壤的边境,做出威慑姿态。
大军一路南下,很快便抵达了桂阳郡的治所——郴县城下。
李通于郴县以北十里外择险要处扎下大营。他深知用兵之道,并未因之前的顺利而掉以轻心。一方面命令邓当、吕蒙率前军逼近郴县,勘察地形,试探守军虚实;另一方面,他做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将麾下精锐斥候,大量撒向四面八方,尤其是通往零陵郡和交州苍梧郡的方向,探查范围远至三十里外!
这个决定,在后来被证明是挽救全军的关键。
邓当、吕蒙回报,郴县城池不算特别坚固,守军数量似乎也不多,城头旗帜稀疏,守备看起来并不森严。桂阳太守赵范,似乎并无死守之心。
副将贺齐建议道:“李将军,观郴县守备,士气低落,我军可一鼓作气,发起猛攻,必能速克!”
年轻的吕蒙也跃跃欲试:“将军,末将愿为先锋,率先登城!”
李通却沉吟不语。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赵范就算再无能,也不至于如此毫不设防。而且,之前进军太过顺利,反而让他心生警惕。他想起我临行前的嘱托:“文达,桂阳地处偏远,毗邻交州,情况可能比其他三郡更为复杂。此行不仅为取郡,更要震慑交州,务必谨慎,稳扎稳打。”
“不妥。”李通摇了摇头,“我军新至,敌情未明,不可贸然强攻。尤其是零陵郡和交州方向,动向不明。传令下去,多派斥候,再探!各营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战!”
邓当、吕蒙、贺齐见主将如此谨慎,虽有些不解,但也凛然遵命。李通随即亲自巡视大营,检查防御工事,下令加深壕沟,加固营栅,多设鹿角拒马,做好长期围困或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就在李通扎营的第二天下午,派往西南方向(零陵郡方向)的斥候,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打着“零陵太守刘”的旗号,正在快速向郴县方向移动,兵力估计超过万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派往东南方向(交州苍梧郡方向)的斥候也发回紧急军报:另一支军队,人数同样接近万人,旗号混杂,有“苍梧吴”字样,也已出现在边境,正急速北上!
两支敌军,目标直指李通大营,形成钳形夹击之势!
“果然有诈!”李通接到消息,心中一震,但并未慌乱。他立刻升帐,召集众将。
“诸位,情况有变!”李通指着简陋的沙盘,沉声道,“零陵刘度、苍梧吴巨,已与桂阳赵范勾结,三方合兵,意图内外夹击,将我军团灭于郴县城下!敌军总兵力,估计接近两万!”
帐中众将闻言,皆是大惊失色。邓当倒吸一口凉气:“两万?这……我军只有一万,若被合围……”
贺齐也是面色凝重:“难怪郴县守备松懈,原来是诱敌深入之计!”
年轻的吕蒙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将军,敌军虽众,然来自三地,指挥必然不一!我军当趁其未合围之前,集中兵力,先击破一路!”
李通赞赏地看了吕蒙一眼,这年轻人确有胆识。但他摇了摇头:“敌军既然谋划已久,必然算准了时间。此刻出击,若不能速胜,极易被另一路敌军抄了后路,反陷困境。况且,我军营垒已初步巩固,未必不能守!”
他当机立断,下达命令:
“传令全军!放弃攻城计划,即刻收缩兵力,退回大营,依据营垒固守!”
“邓当、贺齐,你二人各率本部,加强左右两翼营栅防御,多备弓弩滚木!”
“吕蒙,你率精锐弓弩手,占据营中高处,压制敌军!”
“立刻向主公派出快马急使,禀明军情,请求指示!”
“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李通的命令清晰果断,展现出了一名优秀将领的素质。全军立刻行动起来,放弃了一切攻击姿态,全力转入防御。
就在李通军退回大营,刚刚完成防御部署不久,地平线上便出现了滚滚烟尘。零陵太守刘度率领的一万多兵马从西面出现,而几乎同时,苍梧太守吴巨率领的近万军马(其中包含部分桂阳郡的兵卒)也从东面逼近!
刹那间,李通的大营陷入了两面受敌的境地!
刘度和吴巨见李通军并未如他们预想的那样仓促攻城或被诱出野战,而是迅速退守坚固营垒,也是有些意外。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简单沟通后,决定同时从东西两个方向,对李通大营发起猛攻。
“杀!”
“攻破敌营,活捉李通!”
震天的喊杀声从两个方向传来,黑压压的敌军如同潮水般涌向李通的大营。
李通立于中军望楼之上,神色冷峻。他深知,此刻军心绝不能乱。
“弓弩手,准备!”
“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营中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出,密集地落入冲锋的敌军队列中,顿时激起一片惨叫声。李通布置的远射程床弩也开始发威,粗大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轻易地穿透盾牌,将敌军士卒串成血葫芦!
然而,敌军人数占优,且抱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向前冲。很快,敌军便冲到了营栅之前,开始用刀斧劈砍,试图破坏障碍。
“长枪手,上前!堵住缺口!”
“滚木礌石,给我砸!”
李通沉着指挥。邓当在左翼,贺齐在右翼,各自率领士卒死死顶住营栅后的防线。长枪如林,从营栅缝隙中不断刺出,将试图攀爬的敌军捅落。沉重的滚木和礌石从营内抛出,砸得敌军头破血流。
吕蒙则指挥着弓弩手,进行精准的点射和覆盖射击,重点照顾敌军的军官和试图集结起来冲击某一点的队伍。他年纪虽小,但临阵指挥却颇有章法,引得李通暗自点头。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异常惨烈。敌军发动了数次波浪式的进攻,李通大营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虽然不断承受着冲击,却始终岿然不动。营栅多处被破坏,但都被守军及时用预备的木料和车辆堵上。壕沟里填满了双方士卒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泥土。
刘度和吴巨眼见伤亡惨重,却迟迟无法突破营垒,士气开始逐渐低落。他们原本指望速战速决,打李通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对方如此难啃。
天色渐暗,李通判断敌军锐气已失,果断下令:“邓当、吕蒙,各率五百精锐,从左右营门突然杀出,进行反冲击!只追百步,即刻回营!”
“得令!”
营门突然打开,养精蓄锐已久的反冲击部队如同两把尖刀,猛地刺入略显疲态的敌军之中。邓当大刀挥舞,吕蒙勇猛突进,瞬间将攻营的敌军杀得人仰马翻,向后溃退了数十步。待敌军反应过来,组织反击时,邓当和吕蒙又已率军迅速退回营内,紧闭营门。
这一下反冲击,虽然歼敌不多,但极大地提振了守军士气,也彻底挫伤了敌军的进攻决心。
刘度和吴巨见天色已晚,士卒疲惫,死伤远超预期,而李通大营依然稳固,知道事不可为,只得恨恨地下令收兵,在离李通大营数里外分别扎营,与郴县城内的赵范军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但已失去了夹击的突然性。
击退敌军后,李通丝毫不敢大意,一边命令部队轮番休息,加强夜间警戒,一边亲自巡视伤兵,安抚军心。同时,他派出更多精锐斥候,趁夜抓了几个“舌头”,终于弄清楚了这次突然袭击的原委。
原来,零陵太守刘度,性格懦弱,能力平庸。在得知张辽轻取长沙,乐进威抚武陵之后,他深知凭借零陵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抗我的兵锋。与其城破被俘,不如早谋出路。他想到了同乡,现任交州苍梧郡太守的吴巨。
刘度便派人秘密联系吴巨,表示愿意放弃零陵,带领郡中兵马钱粮,南下投奔。吴巨虽然只是苍梧太守,但野心不小,见刘度来投,自然欢迎,兵力也能大增。
然而,两人商议时,又觉得问题没那么简单。苍梧郡紧挨着桂阳,一旦我的军队拿下零陵和桂阳,兵锋直接就能威胁到苍梧!吴巨和刘度一合计,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他们又联系了同样惶恐不安的桂阳太守赵范。赵范本也无心抵抗,见有刘度和吴巨联手,觉得是个机会。
于是,三人定下了一条毒计:由赵范在郴县佯装虚弱,诱使李通攻城。待李通军攻城正酣,师老兵疲之际,刘度和吴巨再率领联军从背后突然杀出,内外夹击,一举击溃李通这一万精锐!他们企图通过这场胜利,向我展示实力,迫使我在拿下长沙、武陵后止步,承认他们对零陵、桂阳、苍梧的实际控制,甚至可能以此为资本,向我讨价还价。
可惜,他们的算计,遇到了谨慎持重的李通。李通的远斥候和固守策略,让他们的奇袭变成了强攻,最终功亏一篑。
弄清原委后,李通深知局势依然严峻。敌军兵力仍占优势,且据有郴县城池,长期对峙下去,于己不利。他立刻写下详细军报,陈述敌情与我军现状,派出心腹将领,携带书信,星夜兼程,赶往赤壁大营求援。
看完李通的战报,我既感后怕,又觉欣慰。后怕的是,若非李通,南线危矣。欣慰的是,李通经此一役,证明了他独当一面的能力。
“奉孝,子敬,你们看,当派何人,率多少兵马前去支援文达?”我问道。
郭嘉沉吟道:“桂阳之敌,虽合三方之兵,然其心不齐,新败之余,士气必堕。只需派一员良将,引精兵数千前往,与文达里应外合,破之易如反掌。或许……可令陈到将军自零陵方向夹击?”
鲁肃补充道:“还可传令张辽,自长沙向南施加压力,牵制零陵残余势力,使其不能全力支援桂阳。”
“善!”我当即决断,“传令陈到,暂停对零陵郡城的进攻,立刻分兵五千,火速东进,驰援李通!传令张辽,自长沙派兵南下,做出进攻零陵态势!告诉文达,援军不日即到,令其坚守待机,与叔至(陈到字)合力破敌!”
我目光冷冽地看向南方:“刘度、赵范、吴巨……既然你们自己跳出来,就休怪我将你们一锅端了!这荆南,还有交州的苍梧,我袁公路,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