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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膛里最后一点余烬挣扎着吐出微弱的红光,终究敌不过从墙缝钻进来的刺骨寒风,彻底熄灭,只留下一捧冰冷的灰白。木屋内的温度迅速跌回冰点。杨随风蜷缩在硬邦邦的“床”上,将那床冻得铁板似的薄被紧紧裹在身上,怀里抱着那团小小的红色温暖——他临时起名叫“小火”的小狐狸。

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着他的胃袋,反复揉搓。腹中空鸣阵阵,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那半罐发霉的黑麦,昨天就被他和小火分着嚼完了,现在,连老鼠都不屑光顾的瓦罐,比他脸还干净。

窗外,天光微熹,但灰蒙蒙的,没有一丝暖意。霜木城经历了昨日的破城之劫,气氛更加压抑。远处隐约还有哭嚎和争吵声传来,那是失去亲人的悲恸,或是为了一口吃食的争夺。绞架上又添了几具新尸,冻得梆硬,像扭曲的冰雕。

“不能等死…” 杨随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咸腥味混合着铁锈般的饥饿感。原主那点零碎的记忆碎片,在生存的压力下被反复翻检。一个词跳了出来:摸金队。

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他努力拼凑着相关信息:摸金队,并非什么盗墓组织,而是霜木城特有的、由普通人组成的“拾荒”队伍。冒险者们接了委托,深入卡松山脉外围或西边的千里霜木林执行任务、猎杀妖兽。他们强大的超凡力量,会暂时清理出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摸金队,就是跟在冒险者屁股后面,趁着这条“安全通道”尚未被新的危险填满时,冲进去扫荡一切有价值之物的普通人。可能是珍稀的草药,裸露的矿石,或者…霜木!

霜木!这个词如同强心针,瞬间刺破了杨随风的绝望。

霜木城,正是因西边那片广袤无垠的霜木林而得名。这种树极其独特,木质坚硬如铁,触手冰寒刺骨,是制作高级家具、武器握柄乃至部分低阶超凡装备辅材的上等货色。原主的记忆清晰地告诉他:一根一人合抱粗细、长度合格的霜木原木,在城里能卖出十枚银币的高价!

十枚银币!杨随风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按照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1金币=100银币=铜币。一个最便宜、能噎死人的黑面包,只要1铜币。十枚银币,足够一个普通人家庭富足地过上一周,餐餐都能见点荤腥的日子!

巨大的诱惑瞬间点燃了求生的火焰。但紧随而来的,是现实的冰冷。霜木难砍,极其难砍!原主记忆中,一个身体强壮的汉子,手持锋利的伐木斧,拼尽全力一整天,也未必能砍倒一根合格的霜木!而且,摸金队的时间窗口极其有限,冒险者开辟的“安全通道”随时可能失效,妖兽、恶劣天气、甚至其他贪婪的摸金者都是致命威胁。通常,一支摸金小队需要五到十人分工协作,有人负责警戒,有人负责砍伐,有人负责运输,才能确保效率和基本安全。自由行动的独狼,死亡率高得吓人。

“一个人…一把破斧头…一天砍不断一根…半天摸金时间根本不够…” 杨随风眉头紧锁,盘算着仅有的“资产”:除了这间破屋和小火,就剩下墙角那把锈迹斑斑、刃口崩了好几处的破柴斧,还有…挂在梁上最后一块风干的咸肉,约莫一斤重。这是他最后的储备粮,也是原主准备在实在熬不住时才动的“救命粮”。

用咸肉换斧头?不行。好斧头价值不菲,一块咸肉远远不够。而且换了斧头,没有食物,他可能撑不到砍下霜木那天。

怎么办?

就在他焦躁地环顾这间一无所有的破屋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壁炉旁边几块用来垫脚的、边缘参差不齐的薄铁片——那是以前修补屋顶剩下的边角料。一个模糊的、来自遥远主世界的概念,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倏然闪过他的脑海!

锯齿!锯子!

对!斧头是劈砍,靠的是蛮力和刃口的瞬间冲击。而锯子,是连续的、微小的切割!利用细密的锯齿,一点一点地磨断坚韧的纤维!效率或许不如力量巨大的超凡者用斧头,但对于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以及霜木这种坚硬但结构并非完全不可分割的木材,锯子很可能是更优解!

这个想法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立刻行动起来,取下那块宝贵的咸肉,小心地用破布包好揣进怀里,抱起还在打盹的小火塞进衣襟内层保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寒风如同冰水兜头浇下,但他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暂时驱散了寒意。他目标明确:铁匠铺!霜木城这种靠近森林资源、又有冒险者常驻的边城,铁匠铺是必不可少的。

清晨的霜木城街道,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绝望混合的气息。倒塌的房屋随处可见,哭嚎声断断续续。城卫军在忙着清理尸体、维持秩序,但眼神中也充满了疲惫和麻木。黑金商会的招牌在寒风中摇晃,门口聚集着更多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人,似乎期待着能买到一点点救命的粮食。

杨随风裹紧单薄的粗布衣,低着头匆匆穿过混乱的街道。怀中的小火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缩成一团,只露出两只警惕的小耳朵。

铁匠铺位于靠近冒险者工会的三环区域边缘。还没走近,就听到了“叮叮当当”密集的打铁声和炉火燃烧的呼呼声。铺子里热气腾腾,与外面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满脸络腮胡的中年铁匠正挥舞着大锤,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火星四溅。

“干什么的?” 一个学徒模样的少年拦住杨随风,眼神带着审视。像杨随风这样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贫民窟少年,通常不会是铁匠铺的主顾。

杨随风努力挺直腰板,拿出怀里的咸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老板,我想换点东西。”

络腮胡铁匠停下锤子,抹了把汗,目光扫过杨随风和他手中的咸肉,粗声道:“肉?哪来的?现在可值钱。” 兽潮刚过,食物成了最硬的通货。

“家里最后一点存货,” 杨随风老实回答,不敢撒谎,“我想换一块…嗯…薄一点的铁片,最好…边缘能带点齿的那种。” 他努力比划着锯齿的形状。

铁匠和学徒都愣了一下。换铁片?还要戴齿?这要求闻所未闻。

“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铁匠皱眉。

“我…我有用,做个小工具。” 杨随风含糊其辞。

铁匠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又掂量了一下那块咸肉的分量和成色。最终,大概是觉得一块边角料换一块肉怎么都不亏,他朝学徒努努嘴:“去,废料堆里给他找块薄点的,按他说的,用锉刀随便锉几个齿出来。”

学徒很快找来一块一指宽、两掌长的废弃薄铁片,边缘参差不齐。他拿起一把粗糙的锉刀,在铁片一侧随意地、毫无规律地锉出了一些深浅不一的凹口,勉强算是有“齿”了。

杨随风看着这简陋到极点的“锯齿”,心里有些打鼓,但别无选择。他交出咸肉,换来了这块冰冷的铁片和一小段麻绳。这是他最后的赌注。

离开铁匠铺,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向西城门。城门虽然经过紧急修补,但巨大的破洞和焦黑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一队全副武装的冒险者正集结完毕,准备出城。他们的装备精良,散发着或强或弱的斗气、魔力波动,神情冷峻。周围聚集着不少衣衫褴褛的普通人,有老有少,都背着背篓、拿着简陋的工具,眼神里混杂着恐惧、麻木和一丝渴望——摸金队。

杨随风混在人群边缘,竖起耳朵听着冒险者队长最后的训话:“…目标,清理西门五里内残余的零散妖兽,搜寻‘血狐’线索!路线沿‘断溪谷’边缘向北!两个时辰内必须返回!摸金的,规矩都懂!跟紧,别掉队,别乱跑!死了活该!”

“血狐”两个字让杨随风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小火。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一下。

冒险者们鱼贯而出,强大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推开前方的风雪。摸金队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争先恐后地跟了上去。

杨随风深吸一口气,也随着人流挤出城门。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粒,刮在脸上生疼。城外,昨日的战场痕迹犹在,积雪掩盖不了大片大片暗红色的冻土和散落的残肢断刃。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败气息令人作呕。

他跟着大部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被冒险者踩出的、染着暗红的雪径上。周围是死寂的森林,高大的霜木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枝桠扭曲如鬼爪,散发着幽幽的寒气。林间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鸟叫,更添几分阴森。

走了约莫三里地,队伍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领头的冒险者队长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拳头,厉声喝道:“停下!”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远超战场遗留的气息!

空地中央的景象,让所有摸金队员瞬间脸色煞白,不少人当场呕吐起来!

几具尸体,被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撕碎了!残肢断臂散落一地,内脏涂满了洁白的雪地,凝固的血液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破碎的背篓、断裂的简易斧头、挖药的小铲子散落其间。从残留的衣物碎片看,正是几支早先出发、试图抢在冒险者前面“摸金”的倒霉蛋队伍!

“是…是妖兽干的?” 一个摸金队员牙齿打颤地问。

冒险者队长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胸口的巨大撕裂伤,伤口边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仿佛被灼烧过。他脸色凝重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不…不是普通妖兽。这爪痕…这力量…残留的妖力气息…霸道,古老,带着…王者的威压!是高等兽族!而且是极其强大的存在留下的痕迹!至少…是五阶以上!”

五阶英雄级!这个判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心头。摸金队瞬间炸了锅,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五阶兽族,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就是行走的天灾!

“撤!立刻撤回城里!” 冒险者队长当机立断,再无心思搜寻什么血狐。摸金队员们更是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掉头就往回跑,连背篓工具都扔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杨随风也混在惊恐的人群中狂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小火。高等兽族…五阶以上…难道是为了…它?他不敢深想。混乱中,他眼角余光瞥见空地边缘几棵被巨力撞断的霜木断口,心头猛地一震——那断口并非斧劈的茬口,更像是被…利爪硬生生撕裂的!这需要何等恐怖的力量?

恐慌的人群逃回霜木城,城门再次紧闭。冒险者队长带着凝重之色匆匆去向城主府汇报。摸金行动被迫中止。城内的气氛更加压抑,高等兽族在附近出没的消息如同乌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杨随风回到冰冷的木屋,惊魂未定。但高等兽族的威胁,并未浇灭他求生的渴望,反而更加紧迫。他必须尽快弄到钱,储备食物,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获得一点喘息之机。斥候杀人的恐怖场景,反而成了他必须行动的动力——他不想成为下一堆雪地上的碎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那块带齿的铁片。在屋角找到一根还算笔直的木棍,用麻绳将那铁片紧紧绑在木棍一端,一个极其简陋、甚至有些可笑的手锯就诞生了。

“成败在此一举了…” 杨随风看着手中这简陋的工具,喃喃自语。他再次出门,这次没有去凑摸金队的热闹。斥候的出现让冒险者暂时不会大规模出城,摸金队也吓破了胆。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冒险但更隐蔽的方向——靠近北城墙外的一片霜木林边缘。这里离昨日斥候杀人的地方很远,而且靠近城墙,若有危险,逃回城也快一些。

凛冽的寒风中,他选中了一棵不算特别粗壮、一人勉强能环抱的霜木。树皮呈现灰白色,覆盖着晶莹的霜花,触手冰凉,寒气直透骨髓。

他深吸一口气,摆开架势,将那自制的锯子搭在树干上,双手紧握木柄,用力拉动!

“嗤啦…嗤啦…”

刺耳难听的摩擦声响起,锯片上的劣质锯齿艰难地啃咬着坚硬如铁的霜木。每一次拉动都异常吃力,手臂的肌肉很快就开始酸痛发胀。锯片在木头上留下浅浅的、白色的刻痕,木屑细碎地飞溅出来,带着冰冷的霜气。

没有想象中摧枯拉朽的效果,甚至远不如斧头劈砍来得声势浩大。但杨随风没有放弃,他咬着牙,保持着稳定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拉动锯子。汗水很快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又被寒风迅速吹冷,贴在身上如同冰甲。手掌被粗糙的木柄磨得通红,虎口生疼。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杨随风的手臂早已麻木,全靠意志力支撑。那看似缓慢的锯痕,却在一刻不停地、稳定地加深。霜木的坚硬超乎想象,但这细密连续的切割,确实在一点点磨断它的纤维!这证明了思路是对的!

终于,在太阳开始西斜,体力即将耗尽之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那棵坚韧的霜木,从锯口处缓缓倾斜,带着一阵冰晶雪雾,轰然倒地!

“成…成功了!” 杨随风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手臂酸软得抬不起来,但看着地上那根笔直的霜木原木,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

来不及休息太久,他挣扎着爬起来,用尽吃奶的力气,将沉重的原木一端扛在肩上,像一头倔强的老牛,一步一步,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艰难地朝着城门方向挪去。每一步都重若千钧,汗水模糊了视线,寒风像刀子割在脸上。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它拖回去!卖了它!

当杨随风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冒着热气,终于将那根霜木拖到西城门口附近的一个木材收购点时,收购点的管事眼睛都直了。

“一个人?半天?拖回来的?” 管事绕着霜木转了一圈,仔细检查着锯口——那平整光滑、带着细微锯齿摩擦痕迹的断面,与常见的斧劈茬口截然不同。他摸了摸那冰寒坚硬的木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累得几乎虚脱、明显没有超凡力量的贫民窟少年,满脸的不可思议。

“十…十枚银币,对吧?” 杨随风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眼睛却死死盯着管事。

管事张了张嘴,最终没多问什么。乱世之中,谁还没点秘密?他痛快地数出十枚沉甸甸、带着金属凉意的银币,拍在杨随风满是污迹和汗渍的手心里。

“小子,有种!下次有好货还送这儿来!” 管事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枚银币!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却如同滚烫的炭火,灼烧着杨随风的掌心,也点燃了他眼中久违的光彩!他紧紧攥住这救命的钱币,仿佛攥住了整个世界的希望。

他先去粮铺,花两枚银币买了足够吃半个月的、虽然粗糙但能填饱肚子的黑麦粉和一小袋豆子。又咬牙花了三枚银币,买了一块厚实的、能抵御寒风的新毛毡,和一床虽然不算厚但绝对比他那破铁板棉被暖和得多的旧棉被。最后,他奢侈地花了一枚银币,买了一大块风干的腊肉和一小罐珍贵的动物油脂。

当他抱着这些“巨额”采购品回到那间破败的木屋时,夕阳的余晖正透过墙缝洒进来。他立刻用新买的油脂和一小块腊肉,点起了壁炉。温暖的火焰再次跳跃起来,驱散了屋内的寒意和绝望。

杨随风将新毛毡铺在“床”上,盖上厚实些的棉被,把小火放在柔软的被子上。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改善,舒服地打了个滚,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他切下一小块腊肉,用树枝串着在炉火上烤。油脂滴落在火炭上,发出“滋滋”的悦耳声响,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屋。这久违的、属于食物的香气,让杨随风感动得几乎落泪。他把烤得焦香四溢的腊肉撕下一小条,小心地吹凉,递给眼巴巴望着他的小火。

看着小火欢快地用小爪子捧着肉条啃咬,杨随风也狠狠咬了一大口自己那份。咸香、油润、饱腹感…这简单的滋味,此刻胜过他前世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

“呼…”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靠在温暖的壁炉边,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有了工具,有了方法,有了这第一桶金…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一个念头,如同炉火中跳跃的火星,在他疲惫却兴奋的脑海中闪现:“既然锯子有用…既然能弄到钱…那…” 咸鱼的本性似乎暂时被生存压力压制,一丝对未来的、模糊的野望悄然滋生。来都来了,总不能真就为了混个温饱吧?异世界…总得见识点不一样的风景?他嘴角勾起一丝疲惫却充满希望的弧度。

吃饱喝足,巨大的疲惫感彻底淹没了杨随风。他抱着暖烘烘、毛茸茸的小火,在相对温暖的毛毡和棉被包裹下,沉入了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安稳的、无梦的睡眠。

壁炉的火光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只留下暗红的炭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寂静笼罩了木屋。只有杨随风均匀的呼吸声,和小火细微的呼噜声。

就在这时,蜷缩在杨随风臂弯里的小狐狸,额间那道微不可察的、仿佛天然毛发纹路的金色印记,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淡淡的、充满威严的金色微光流淌开来,瞬间驱散了小屋角落的黑暗。小狐狸那双原本闭着的、纯真无害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不再是圆润的黑色,而是变成了冰冷、威严、如同熔金流淌般的竖瞳!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苍茫气息,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却又被精准地约束在这方寸木屋之内,没有一丝外泄。

小火——或者说,此刻占据了这具小小躯壳的意志——那金色的竖瞳,缓缓转动,落在了靠在墙角的、那把简陋到可笑的手锯上。

锯片上残留着霜木的冰屑和木渣,在金色的微光下清晰可见。

“哼…”

一声极轻、带着一丝玩味、如同闷雷在九天之外滚动的冷哼,在小屋的寂静中响起,却又仿佛只存在于另一个维度。

那金色的竖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粗糙的锯齿,以及那简陋的木质手柄。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如同人类孩童观察蚂蚁搬运碎屑般的、纯粹的好奇和审视。

“凡俗蝼蚁…倒也有些…小聪明。” 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直接在精神层面回荡,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那目光在锯子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杨随风沉睡中毫无防备的脸庞。

“工具…效率…改变…” 几个意义不明的词汇在那威严的意识中闪过。

最终,金色的竖瞳微微一凝,似乎做出了某种判断,又似乎只是觉得索然无味。那流淌的金光如同潮水般退去,额间的印记迅速黯淡,重新隐没于赤红的毛发之下。冰冷威严的竖瞳也恢复了原本纯黑圆润的模样。

小火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迷茫,往杨随风怀里钻得更深了些,再次发出细微的呼噜声,沉沉睡去。

小屋彻底陷入黑暗,只有壁炉炭火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仿佛刚才那充满神性威严的凝视,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墙角那把简陋的锯子,在炭火微弱的光芒下,锯齿边缘似乎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极淡的金色余韵,转瞬即逝。

屋外,寒风依旧在霜木城的废墟与哀嚎中呼啸。雪原深处,卡松山脉的阴影如同匍匐的巨兽。而在杨随风不知道的层面,他这微不足道的“小聪明”和那根换来了温饱的霜木,已然落入了一双位于世界之巅的、充满玩味的金色眼眸之中。命运的齿轮,在无声无息间,悄然转动了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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