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墓中的气氛，因为楚安最后那句话而变得沉重。
司马烬没有理会那份沉重，他拿过楚安手中的兽皮卷，仔细地看了起来。
兽皮卷的材质很特殊，历经百年依旧坚韧。上面的字迹是用某种不知名的红色染料所写，笔画之间透着一股警告的意味。
除了描绘那条密道走向的地图，旁边还有一行行小字注释。
“此路非生路，亦非死路，乃炼心之路。”
司马烬一字一句地读着，神情专注。
“引怨力入体，承其重者，化怨为食，神力大增。承其不住者，心智尽失，沦为走狗，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如此。
司马烬明白了。这条“黄泉逆旅”，不仅是一条密道，更像是一个极端残酷的试炼场。那些被流放的守陵人，是这条路上的怪物，但对于拥有特殊力量的人来说，那股庞大的怨力，同样是前所未见的养料。
吞噬它，或者被它吞噬。
他的目光在兽皮卷上移动，而一旁的苏青檀，也凑过来看。她的视线，落在了兽皮卷的右下角。
那里，在地图的末端，画着两个并列的徽记。
一个是楚氏一族的守陵徽记，她见过。
而另一个，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图案。那图案很简单，只有几笔，勾勒出了一片羽翼的形状。
羽翼……
苏青檀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名字——苏子羽。
她的弟弟。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其他人，司马烬和楚安都正盯着地图的中心路线，王大锤和白衣女子则在警戒四周。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苏青檀的手指，轻轻地在那片羽翼徽记上划过。她的动作很快，趁着众人不备，将兽皮卷的那个小角，无声地撕了下来，迅速藏入了怀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脸上恢复了平静，但怀中那片温热的兽皮，却让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为什么楚家先祖的“破阵录”上，会有这个疑似与她弟弟有关的徽记？
这时，楚安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担忧。
“司马先生，此路……实在是九死一生。那些被流放的守陵人，早已不是人了。他们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本能，而且常年被怨气侵蚀，身体也发生了可怕的异变。”
王大锤却不这么想，他一砸拳头，瓮声瓮气地说道：“管他什么人不是人，挡路的，一拳砸开就是了！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咱们杀出去，说不定还能给那灰衣龟孙子来个背刺！”
“强攻的风险太大了。”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很虚弱，“灰衣人已经掌控了京城大阵，我们一旦从任何一个出口露头，都会被立刻发现。到时候，面对的就是整个大阵的力量，我们毫无胜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司马烬身上。
去，还是不去，需要他来做最后的决定。
“走‘黄泉逆旅’。”
司马烬将兽皮卷递还给楚安，语气不容置疑。
“我们没有时间了。”他看着众人，冷静地分析道，“强攻出口，动静太大，就算能冲出去，灰衣人也会立刻察觉，我们根本无法靠近藏书阁。而且，我的力量还不够。”
他的手，握紧了那方温热的玉玺。
“这条路，是险境，也是我唯一能让力量再次突破的机会。我们必须赶在灰衣人完成仪式之前，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确实，这是唯一的生机。
“好！”王大锤第一个响应，“司马先生说怎么干，俺就怎么干！”
苏青檀和白衣女子也点了点头。
楚安看着司马烬坚决的眼神，长长叹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请诸位随我来。”
他带着众人，来到那面刻着完整归墟大阵的墙壁前。他伸出手，在那巨大的阵图边缘，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按下了几块凸起的砖石。
“咔……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那面巨大的墙壁，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向两侧退开，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通道入口。
就在入口打开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从里面狂涌而出。
那不是单纯的寒冷，而是一种混杂着绝望、疯狂、憎恨与痛苦的阴气。它扑在人的脸上，让人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颤抖。
楚安和王大锤齐齐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
“守住你的本心。”
白衣女子看着司马烬，郑重地提醒道。
“你的力量，源于审判，最接近天地法理，但也因此，最容易被这种极致的怨恨所污染。一旦被它侵入，你的审判，将不再公正，只会剩下毁灭。”
司马烬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走吧。”
他第一个迈开脚步，踏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众人紧随其后。
当最后一个人进入后，他们身后的石门，轰然关闭。
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那股让人发疯的怨力，在封闭的空间里，变得更加浓郁。
王大锤的双眼，瞬间变得有些赤红，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
“好想……打碎点什么东西……”他粗重地喘息着，战意正在不受控制地高涨。
而苏青檀，则是另一种感受。
一股巨大的悲伤将她淹没，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她捂着胸口，感觉那里空荡荡的。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她茫然地低语，“在叫我……好悲伤……”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金色光芒，在黑暗中亮起。
司马烬高举着手中的传国玉玺。
皇帝的龙魂之力被他催动，化作一个半透明的金色护罩，将所有人笼罩在内。
那股侵入心神的怨力，被金光阻挡在外。
王大锤眼中的赤红褪去，大口地喘着气。苏青檀那股莫名的悲伤也减轻了许多，她靠在司马烬身边，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这还只是入口，就已经如此凶险。
司马烬的脸色，却在金光亮起后，苍白了一分。
他清楚地感觉到，玉玺中，那属于老皇帝的龙魂之力，燃烧掉了一小部分。
这条路，果然在不断地消耗着他最后的底牌。
他没有停顿，握紧玉玺，为众人照亮前方的黑暗。
“走。”
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众人，朝着那未知的，充满了疯子与怪物的黄泉之路，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