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下去了!”
苏青檀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刚刚扶住脱力的司马烬,脸上的血色便再一次褪得干干净净。
不用她说,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道刚刚被撕裂开的、深不见底的地缝,在楚皇后残魂投入的瞬间,发生了恐怖的变化。
“咕嘟……咕嘟……”
地缝深处,那片本该被“归墟”系统牢牢镇压的黑色液池,如同被扔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沸腾了。
无数巨大的气泡从池底翻涌而上,炸开,喷溅出浓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一股比之前“归墟之母”身上浓烈百倍的、更加混乱、更加原始的邪恶气息,从地缝中喷涌而出。
整个地底空间剧烈地摇晃起来,这一次的震动,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刚刚重启的“归墟”系统,那平稳搏动的“心脏”,似乎对这股从根源处爆发的污染无能为力。
这股力量,正在绕开系统的所有防御和束缚,要直接冲出地表,将整个皇城,乃至整个世界,都变成它的温床。
楚皇后这一跳,不是自杀,而是献祭。
她将自己那残破的、却承载了千年怨力的魂魄,当成了点燃整个“怨憎之源”的火种!
“完了……”苏子羽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地缝,脸上写满了绝望。他体内的净化之力已经消耗殆尽,面对这种最原始的、世界之初的污秽,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王大锤拄着断刀,死死地盯着那翻涌的黑水,咬牙切齿,却也无计可施。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无力的时候,司马烬挣脱了苏青檀的搀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苍白,身体因为脱力还在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异常的平静。
他没有看身边的任何人,只是低头,凝视着脚下那片正在沸腾的深渊。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颗巨大的机械“心脏”,正与他自己梦境中的“阎罗天子殿”产生着前所未有的共鸣。一股庞大而古老的信息流,通过这股共鸣,直接灌入他的脑海。
他看见了开国皇帝的担忧。
他看见了楚氏先祖的誓言。
他看见了这套系统存在的真正意义。
平衡。
审判与净化,不是为了掌控力量,而是为了维持平衡。如今,平衡即将被彻底打破。
司马烬缓缓地抬起头。
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自己从那个受尽欺凌的小文书,一步步走到今天,获得这身力量,所要背负的,究竟是什么。
那不是复仇的工具,也不是权力的阶梯。
是使命。
“司马烬!”苏青檀看到他走向那危险的地缝边缘,急声喊道。
司马烬没有回头。
他的身体,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一步步地,脱离了地面,升向空中。
他停在了地缝的正上方,低头俯视着下方那片即将失控的混沌。
随着他的升空,他身后的空间开始扭曲。一座宏伟、肃穆、由无尽黑暗与至高法度构成的宫殿虚影,在他的背后缓缓浮现。
那宫殿比以往任何一次在梦中出现时都要清晰,都要巨大。它高悬于地底苍穹之上,殿门的牌匾上,“阎罗天子殿”五个大字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巨大的宫殿虚影,将整个沸腾的液池,连同那冲天而起的邪恶气息,全部笼罩在了它的阴影之下。
液池的沸腾,似乎被这股力量压制得迟缓了一瞬。
液池深处,楚皇后那已经与怨念融为一体的魂魄,发出了不甘的、愤怒的咆哮。
司马烬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怜悯,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仲裁者。
他张开口,一个不属于他自己,却又源自他灵魂深处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地底空间。那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如同亘古不变的天道,在宣告着最终的判决。
“以扰乱天地平衡、妄图毁灭世界之罪,”
“判处汝之魂魄,与‘怨憎之源’合一,化为此地之‘锁’,”
“永世镇守,”
“不得超生!”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
判决,下达!
“嗡——!”
高悬于空中的阎罗天子殿虚影,与地面上平稳搏动的机械“心脏”,在这一刻同时迸发出万丈光芒。
光芒是金色的,充满了秩序与法则的力量。
无数条由纯粹法则之力构成的金色锁链,从阎罗殿的殿宇楼阁中,从“心脏”的青铜管道上,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之中,同时射出!
这些锁链的目标只有一个——那沸腾液池中心的楚皇后残魂!
“不——!我才是神!我永生不灭!”
楚皇后的魂魄在液池中疯狂地挣扎、咆哮,掀起滔天黑浪,试图抵挡。
但一切都是徒劳。
在代表着天地法则的判决面前,她的所有力量都显得那么可笑。
“嗤!嗤!嗤!”
成千上万道金色锁链,毫无阻碍地洞穿了她的魂体,将她牢牢地钉在了液池的中心。
她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诅咒,但声音随即被奔流的金色法则之力彻底淹没。
无数的锁链以她为中心,不断收紧,向内压缩。她的魂魄被强行拉扯、扭曲、重塑,最终,化作了一个巨大而复杂、闪耀着金色光芒的人形符文。
这个符文,就是新的“锁”!
“轰隆——”
金色的人形符文,被无数锁链拖拽着,狠狠地沉入了“怨憎之源”液池的最深处。
沸腾的液池,在符文沉入的瞬间,戛然而止。
翻涌的黑浪,平息了。
冲天的邪气,消散了。
那片代表着世间一切负面能量的“怨憎之源”,被这枚以楚皇后魂魄为核心铸就的“永恒之锁”,重新压制,归于平静。
所有的震动,都停止了。
危机,彻底解除。
空中,那宏伟的阎罗天子殿虚影,缓缓隐去。
司马烬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司马烬!”
苏青檀惊呼一声,飞身而起,在他落地之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先生!”
王大锤也拖着重伤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司马烬靠在苏青檀的怀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感觉到,苏青檀将那枚还带着她体温的监国玉玺,塞进了他的手心。
当他的手掌握住玉玺的瞬间,一股奇妙的感觉,在他的意识深处升起。
他感到,手中的这枚玉玺,已经与身后那颗缓缓搏动的地底“心脏”,与他脑海中那座威严的阎罗天子殿,彻底地、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从今天起,他不再仅仅是阎罗殿的殿主。
他,也是这套镇压着天地间最大邪恶的“归墟”系统,唯一的,最高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