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
司马烬的魂体穿过一片黑暗,然后坠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由冰晶构成。地面,天空,远处的山峦,都是形态各异的冰晶。光线在其中穿行,折射出不断变化的色彩。
一阵旋律在他的意识里回荡。是八音盒的声音,但在这里,那旋律不再悦耳,反而带着一种持续的、令人烦躁的穿刺感,一下下敲击着他的灵魂。
他尝试感应阎罗天子殿。大殿的轮廓模糊不清,他与那座力量源泉的联系被极大地削弱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罪恶簿”,但上面一片空白。
这个世界没有罪恶,他的审判权柄在这里毫无用处。
“源头在哪里?”
司马烬的魂体在半空中稳住,他试图寻找那段旋律的来源。
就在这时,四周的冰晶表面,一片片薄如蝉翼的碎片剥落下来,它们组合、变形,化作一只只半透明的蝴蝶。
冰晶蝶。
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很快就形成了一片彩色的风暴,将司马烬包围在中心。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司马烬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纯粹的、排外的恶意。
他抬起手,想调动神力将它们驱散,但魂体中空空荡荡。
一只冰晶蝶猛地向他撞来。司马烬下意识地侧身躲避,那蝴蝶擦着他的魂体飞过,带走了一小片半透明的能量。
一股虚弱感传来。
他明白过来,被这些东西碰到,他的灵魂就会被蚕食。
更多的冰晶蝶扑了上来。
危急时刻,司马烬怀中,那道附着在他魂体上的金色龙魂之力自动护主,散发出一圈微弱的光晕。
扑到近前的冰晶蝶在接触到金色光晕的瞬间,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迅速向后退去,它们眼中的恶意转为了畏惧。
司马烬松了口气,但立刻察觉到,维持这片光晕正在快速消耗那本就稀薄的龙魂之力。
他不能在这里久留。
他顶着金色的光圈,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突围,试图摆脱这些冰晶蝶的纠缠。
就在他左冲右突之际,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由纯白冰雪构成的人影,正静静地站着。
那人影的轮廓与冰晶中沉睡的希里安一模一样,只是面目模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寒气。
它不受那恼人旋律的影响,也不理会周围盘旋的冰晶蝶,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当司马烬的目光投向它时,它缓缓转过身,向着一个方向飘去。
一个引路人。
司马烬没有别的选择。他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冰晶蝶们似乎很畏惧那个冰雪人影,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缀着。
司马烬跟着那沉默的引路人,穿过一片由扭曲冰晶构成的区域。随着他们的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绚烂的色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压抑的暗蓝色。构成这个世界的冰晶不再透明,而是变得浑浊,内部封存着一些模糊的画面。
他们进入了一片“森林”。
这里的树木,全都是由深蓝色的坚冰构成,树干和枝丫扭曲成痛苦的形状。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哀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钻入司马烬的意识,让他感到一阵阵刺痛。
哀嚎冰林。
引路人没有停下脚步,它带着司马烬,径直走向冰林的深处。
越往里走,那哀嚎声就越清晰,也越发凄厉。司马烬看到,周围的冰树里封存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楚。
那是无数恐惧的记忆。有被巨大野兽追逐的画面,有从高空坠落的画面,有被困在狭小空间无法动弹的画面……这些都是属于希里安的噩梦碎片。
终于,引路人在一片空地前停下了脚步,它伸出由冰雪构成的手,指向前方,然后整个身体化作一捧飞雪,消散在空气中。
司马烬的目光投向前方。
那里,就是这片噩梦的核心。
没有怪物,也没有凶神恶煞的敌人。
空地的中央,悬浮着一团不断收缩、散发着白色寒气的能量体,那就是“冰霜之心”在梦境中的本体。
而在它的对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古老的、绣着复杂纹路的净化道袍。司-马烬认得那袍服的样式,那是楚氏先祖的服饰。
那段被扭曲的记忆,正在司马烬面前重演。
只见那名楚氏先祖的幻影,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由纯粹光芒构成的锁链从他手中射出,死死地捆住了那团“冰霜之心”。
“冰霜之心”发出了痛苦的哀鸣,它在剧烈地挣扎,但每一次挣扎,都会被光之锁链勒得更紧。
楚氏先祖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只是在执行一个任务。他要强行剥离“冰霜之心”的力量,或者说,是在“净化”它。
司马烬瞬间明白了。
希里安的潜意识里,将这种来自楚氏的“净化”之力,与伤害、剥夺、痛苦划上了等号。她畏惧这种力量,甚至憎恨它。
而“画师”柳夫人,正是利用了这份根植于其灵魂深处的恐惧。她用那种灰色的、污秽的力量去侵蚀,因为对于希里安而言,那是一种与“净化”截然相反的力量,反而让她感到“安全”。
这才是死局真正的根源。
想要破局,就必须修正这段记忆,让她明白,“净化”并非毁灭。
司马烬整理思绪,准备上前,尝试与那团代表着希里安潜意识的“冰霜之心”进行沟通。
然而,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个正在执行“净化”的楚氏先祖幻影,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猛地转过身。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一片扭曲的光。他“看”向司马烬,将这个闯入者,视作了新的敌人。
一股磅礴的杀意锁定了司马烬的魂体。
下一刻,那楚氏先祖的幻影放弃了对“冰霜之心”的压制,他右手虚握,一柄完全由光芒构成的长矛在他手中凝聚成形。
矛尖上,燃烧着足以净化万物的白色火焰。
“吼!”
幻影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手持光矛,带着滔天的净化之炎,向着司马烬的魂体,直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