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者”项目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项目等级和保密要求也随之提升至新的高度。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繁重的研发任务、更加严格的进度管理，以及一个唐七七和赵向阳必须直面的问题——团队的人才梯队建设与新老交替。
随着二期系统进入深度优化和小批量试制阶段，以及多个衍生型号预研的启动，原有核心团队的几个人已经明显力不从心。总部和老韩顾问协调，为项目组补充了一批来自国内顶尖高校相关专业的应届硕士和博士毕业生。这些新人充满朝气，理论基础扎实，对参与国家级重点项目充满热情。
然而，新鲜血液的注入，也带来了不可避免的思想碰撞与磨合阵痛。
赵向阳首先感受到了压力。他负责的智能算法是项目的核心，也是新人最感兴趣、最想挑战的领域。一位新来的博士生姜伟，在算法组内部讨论时，对赵向阳那套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快速通道+专家网络”混合架构提出了尖锐的质疑。
“赵工，您这个架构为了追求实时性，牺牲了不少模型的泛化能力。而且，规则引擎和神经网络并存的模式，增加了系统的复杂度和维护难度。”姜伟指着白板上的结构图，语气直接，“我认为，与其维持这种混合状态，不如集中精力攻关下一代更轻量、更高效的端侧神经网络模型。现在有一些新的模型压缩和神经网络结构搜索（NAS）技术，完全有可能在现有资源约束下，实现更统一的智能解决方案。”
这番话，让实验室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几位老成员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觉得这个新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赵向阳更是皱紧了眉头，这套混合架构是他突破毫秒级延迟的关键，凝结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心血，如今却被一个刚来的后生质疑“不够优雅”。
“小姜的理论知识很扎实，”赵向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但我们的设计首要考虑的是实战环境的苛刻要求和极致的可靠性。你提到的NAS等技术，我们也关注过，但在我们这种极端受限且对确定性要求极高的平台上，成熟度和可靠性还需要验证。目前的混合架构，是经过大量实测验证的、最稳妥高效的方案。”
姜伟似乎还想争辩，但被唐七七用眼神制止了。
类似的碰撞不止发生在算法组。在硬件组，新人对某些“古老”但稳定可靠的分离元件设计表示不解，认为应该全面采用更新颖的集成化方案；在软件组，新人推崇更现代的编程范式和框架，而老成员则更信任经过千锤百炼的、虽然看起来有些“土”但绝对可靠的代码。
唐七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理解赵向阳等老成员对亲手打造的系统所倾注的感情和那份基于实战经验的谨慎，也欣赏新人们带来的新视角和敢于挑战权威的锐气。但这种隔阂如果处理不好，会严重影响团队的效率和凝聚力。
她分别找赵向阳和姜伟谈了话。
她对赵向阳说：“向阳，我知道你倾注了多少心血。但我们要承认，技术是在不断发展的。新人的想法可能不成熟，但他们带来的新知识、新视角，正是我们团队保持活力的关键。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完全遵循我们过去的路径，要学会倾听和引导，而不是简单地否定。”
她对姜伟说：“姜伟，你有想法，有冲劲，这很好。但你要明白，我们做的不是实验室里的学术研究，而是要用到极端环境下的装备。任何一个微小的改动，都可能关系到战士的生命和国家的安全。赵工他们的经验，是无数次失败和成功换来的宝贵财富。提出想法前，先充分理解现有设计背后的深层逻辑和约束条件。”
随后，唐七七在项目组内推行了 “技术研讨会” 制度，定期组织新老成员就具体的技术问题进行开放、平等的讨论，要求必须以数据和事实为依据。同时，她让赵向阳等核心骨干，牵头制定关键技术的设计规范和验证标准，让新人在明确的框架内进行创新探索。
传承的焦虑，在碰撞与磨合中逐渐缓解。老成员开始尝试理解并评估新的技术方向，新人也在实践中慢慢体会到“可靠”二字的千钧重量。唐七七知道，这是一个优秀团队走向成熟和强大的必经之路。只有完成顺畅的新老交替与技术思想的融合，“潜行者”项目才能拥有持续迸发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