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武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望着踏空而落的身影,脸上出现了一抹慌乱的错愕。
剑阁的人,怎会忽然来此?
来人一袭玄衣无风自动,目若冷电直刺董武,周身嗡鸣剑意流转,震退了一众铁骑,然后大步走到姜云升身旁,关怀道:“师弟,伤势如何?”
姜云升眼里的震惊之色丝毫不亚于董武,他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庞,喃喃道:“澹…澹台……”
后面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实在是不知如何称呼这位剑阁首席。
还是澹台敬明忙用眼神示意,姜云升才利落的喊出了“师兄”二字。
在查探姜云升身上的伤势过后,澹台敬明转过身子,冷然道:“听闻董节度坐拥数十万精兵、能征善战,被冠为西北之虎,想必实力也是不错,竟敢向我剑阁问剑了?”
董武还未从先前的震惊里回过神来,猛然就听到澹台敬明说自己要挑战剑阁,急的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忙道:“澹台首席,这句话不知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在下可从未有问剑剑阁的意思。”
他嘴上解释着,心里却暗暗骂娘,这剑阁首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赶来,莫不是掐好了时间,狠狠给他一个下马威?
更气的是,他偏偏不敢轻举妄动。
谁不知道剑阁里面都是一群疯子?有那群疯子撑腰,作为首席的澹台敬明就算把天捅破了,也无人敢说什么。
别看外面都在传,这个甲子剑阁必将消亡,但毕竟只是传闻,不可轻信。
如今的剑阁不仅宗主李阴阳出关,还一剑斩退大自在天的陌生强者,分明是比以前更加强盛了,哪有一丝衰弱的迹象?
别看陈安与剑阁同为帝派,但给董武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剑阁出手。
陈安毕竟是镇远司的司主,权势多数来源于梁帝。梁帝一死,他的威望便散了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但剑阁不同,他们的威名是一代代剑修用拳头打下来的,即便梁帝身死,只要剑阁不灭,便无任何人敢小瞧这座庞然大物,董武也不例外。
他是残暴,却不蠢。
澹台敬明伸出右手,将姜云升与柳抚盈护在身后,轻声笑道:“可刚才,澹台怎么听到,董大人想杀我这位师弟?还扬言今日谁来也救不了他?”
董武面色微变,语气有些不自然道:“澹台首席,据董某所知,你身后这人似乎并不在剑阁名册上,怎能算得上是剑阁弟子?”
澹台敬明冷哼一声,中气十足:“当日在太玄山上,在天策公及陈司主的见证下,郑师伯曾亲口承认姜师弟为剑阁之人,董节度使若是不信,大可去我剑阁,找郑师伯亲自验证!还是说,董将军没把我师伯说的话当回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澹台敬明铿锵有力的话,让站在身后的姜云升心中颇为触动。
他望着一人一剑面对着千军万马,及两位天门境的澹台敬明,心中油然升起来钦佩之情。
虽说澹台敬明身后有着剑阁作为依仗,但单是这一番临危不乱、面不改色的气度,他就无愧于剑阁首席之名!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姜云升都记下了今日之情。
董武眼里的阴郁更甚,双眸恨不得喷出火来,如此一番帽子扣下来,若是叫郑五行知道了,以他那火爆的性子,还不得立马提着剑向自己问剑?
若是目光能杀人的,眼前的澹台敬明早已不知被他杀死多少次了。
“澹台首席的话严重了,董某从未对剑阁不敬过,只是若没记错的话,根据朝廷律法,只有注册在籍的宗门子弟才被世人承认身份吧?”
愤怒归愤怒,让董武出手对付澹台敬明他却是断然不敢,毕竟剑阁过于庞大,若无必要,他不会轻易招惹,只得搬出那早已被他抛之脑后的梁朝律法。
可此话一出,顿时让面色不苟言笑的澹台敬明发出讥笑,他也不言语,只是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董武。
这种目光让本就愤怒的董武更加抓狂,他的语气也多了几分不善:“在下不知澹台首席,这是何意?”
“何意?”澹台敬明冷笑一声,伸手指向远处陈安的尸体,“董节度使自己袭杀朝廷命官,却用朝廷之法来压我这个后辈,传出去岂不遭人嗤笑?”
董武眼神骤然变冷,无处发泄的怒火积压在心头,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他忽然间对剑阁首席动了杀心,若是今日让一个小辈,在他的眼皮底下,强行带走陈安留下的余孽,他的脸面何在?
于是乎,董武自身气机无形弥漫开来,向着四周延伸过去,望着一连傲然的澹台敬明,威胁道:“首席貌似忘了,这是荒无人烟的西北,你只身前来,若是忽然消失也无人知晓。若是现在抽身而退,不再插手此地之事,本将军可以当你从没来过。”
察觉到周身空间凝固,澹台敬明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中墨狩也绽放出黑色剑光,似在预警。
他的修为甚至不如重伤垂死的柳抚盈,真动起手来,会被董武轻易的碾杀。
但姜云升与剑阁有着诸多交情,师伯又亲口承认了身份,他又怎能见死不救?
“董大人也莫要忘了,我即是首席,便能号召一众师弟,我若身死,不出一刻消息便会传到剑阁,到了那时,董大人的毕生图谋怕是都要付之东流。”
危机时刻,澹台敬明依旧面不改色,竟是短暂的将董武的气焰盖了过去。
董武也被他这番话唬住了,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局面僵持之时,一直立在上空观望的司直粲忽然落下,低沉开口:“若老夫没记错的话,澹台首席身上能传音的信物,怕是在江州就交给了一位青楼女子吧?”
澹台敬明面色一变,目光冷冽的望向司家老祖。
作为江州土生土长的士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住老祖,而司直粲的这句话,已然是打算日后与他剑阁为敌了。
“哈哈哈,我道你小子是真不怕死,原来是在欺骗董某人!”得知真相的董武瞬间张狂大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本座便无所顾忌了,剑阁又如何,我照杀之!”
说罢,董武身形从地面弹起,蹦出个微浅洞坑,举起金刀,当头劈下。
澹台敬明与姜云升见状,一同祭剑,准备殊死一搏。
就在这危难之际,有一黑一白二剑自天外而来,如混沌初开时射落的阴阳两极,裹挟着日月失色的煌煌神威,悍然落在澹台敬明身前七尺。
剑影掠虹,未及触地,剑气已然化作狂风,将十丈方圆夷为平地;剑光澎湃如潮,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炽白匹练自剑尖迸发,瞬间将那尸山血海般的凶气洗涤一空。
董武整个人如同被抽飞的沙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倒射出去,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的砸向百丈开外的地面。
剑主人还未至,其威便已然凌天!
紧接着,一道柔和却不失威严的淡笑响起:“董武,看来你的胆子日益渐肥,都敢对我剑阁首席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