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西安城,在那个寒冷的十二月,成了全世界的焦点。南京、延安、莫斯科、东京、伦敦、华盛顿……无数双眼睛,都在紧张地注视着这里,注视着那个被扣押的委员长,和那个发动兵谏的少帅的命运。
中国的命运,悬于一线。
如果处理不当,中国将立刻陷入一场规模空前的内战。而最高兴的,莫过于隔岸观火的日本人。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分批介入、肢解中国”的计划。
幸运的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理智,战胜了冲动;民族大义,压倒了个人恩怨。
在中共代表周恩来等人的斡旋和全国人民要求和平、一致抗日的巨大声浪之下,也为了自身的安全和政治前途,蒋介石最终被迫作出了承诺:
停止“剿共”,联共抗日。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被扣押了十三天之后,蒋介石,乘坐飞机,离开了西安。
当他抵达南京时,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这场“西安蒙难”,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而那个发动了这场“兵谏”的少帅张学良,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中共方面都大跌眼镜的决定——他要亲自护送蒋介石回南京。
杨虎城等人苦苦劝阻,说:“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张学-良却坚持己见。在他看来,他发动兵谏,是为了“爱国”,不是为了“叛国”。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向全国,也向蒋介石本人证明,他“毫无私心,一心为公”。这位在江湖和军队里长大的少帅,还是用一种江湖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逻辑,去处理一桩最复杂的政治事件。他太天真了。
结果,可想而知。
他一到南京,就被蒋介石扣押。从此,开始了他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幽禁生涯。
他用十三天的兵谏,换来了中国的团结抗日;却用后半生的自由,为自己的冲动和天真,付出了代价。
这,就是“握手”的代价之一。
“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最终促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国共两党,在经过了长达十年的血腥内战之后,准备第二次合作,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蒋介石坚持了近十年的“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就此终结。
从这个意义上说,绥远抗战,就像是旧时代的回光返照。它是最后一次,由一个地方将领,以一种“孤勇者”的姿态,独立领导的抗日战争。
它也是中国在全面抗战爆发前,享受的最后一段和平时光。
当蒋介石从西安回到南京,当国共两党的代表开始坐下来谈判,当傅作义在绥远的冰天雪地里整编部队,所有人都知道,那段屈辱的、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和平”已经走到了尽头。
是的,和平,是用无数的妥协、退让、甚至出卖换来的。
而战争,却只需要一个火星。
空气中,那根缓慢燃烧了六年的引信,已经发出了最后的“嘶嘶”声。
它即将点燃的,是整个中华民族的命运。
下一站,就是那座离北平城不远、见证了无数历史风云的——卢沟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