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这会才刚蒙蒙亮,整个灰岩村还笼罩在一片沉寂的灰雾里。
顾洲、秦渊和吴大爷三人再次来到了丁老三家门口,这一次,他们脸上没了之前的客气。
秦渊甚至没敲门,直接伸手按在门板上,微微一用力,门内那简陋的木质门闩便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断成两截。
院门被他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院子里,丁老三和他媳妇刚起床,正睡眼惺忪地准备一天的活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夫妻俩看清来人后,丁老三媳妇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往自己男人身后躲了躲。
“你……你们想干什么!?”丁老三色厉内荏地吼道,挡在自己媳妇身前,“大早上的,闯进我们家想干什么!?”
顾洲压着一肚子的火气和担忧,向前跨了一步,声音冷硬,“我们想干什么?你们心里没数吗?把陆医生交出来!”
“什么陆医生王医生的!不知道!听不懂!”听老三媳妇尖声反驳,哪里还有之前那一脸老实的样子,“你们赶紧走!不然我们叫人了!”
秦渊站在顾洲身侧,听他们这么说,连眼皮都没抬,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过,那扇被破坏的院门砰地一声再次关上,隔绝了内外。
顾洲强压着怒气,把邵清祥从梦境里看到的细节一一说出来。
他们是怎么用念信的借口骗人,在哪间空房动的手,从背后打晕……
他每说一句,丁老三夫妻的额脸色就难看一分。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丁老三梗着脖子否认,但声音已经没了最初的底气。
吴大爷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老江湖特有地圆滑和压力,“丁老弟,事到如今,抵赖就没意思了。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把人好好交出来,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真要闹到不可收拾,对谁都没好处。”
“转圜什么!”丁老三媳妇的情绪彻底失控,大声哭喊,“我们都是为了孩子!我们有什么办法!”
这话几乎等于承认了。
丁老三见事情彻底败露,脸上闪过一阵青白,索性破罐子破摔,冲着顾洲等人大吼。
“是!我们就是想用你们顶替我儿子!怎么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要用他的命去填那个无底洞吗?”
他赤红着眼睛瞪着顾洲几人,“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倒霉!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时候送上门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那间一直紧闭的房门哐当一声被拉开,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冲了出来,正是他们那个从未露面的儿子。
“你们干什么!滚出去!别碰我爸妈!”年轻人怒气冲冲地护在丁老三夫妻身前,对着顾洲他们吼道。
顾洲看着这一家三口,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噌往头顶冒。
吴大爷继续威逼利诱,试图套出陆明羽的具体下落。
但丁老三这次咬死了不说,他喘着粗气,“人……人在祭祀开始前就交出去了!是村长他们带走的,关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这都是他的命!我劝你们别再找了,赶紧离开村子,不然惹怒了山神娘娘,谁都没好果子吃!”
“命?我去你妈的命!”顾洲气得差点想动手。
秦渊站在一旁,至始至终没什么表情。
他看着丁老三一家自私而顽固的嘴脸,看着顾洲因为愤怒和无力而微微发抖的肩膀,耐心终于耗尽。
他和顾洲不同。
他存在了太久,见过太多人性中的贪婪与丑恶。他知道有些底线顾洲跨不过去,但他可以。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心念微动,一股浓稠如墨的漆黑煞气便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一般,自他周身溢出,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丁家儿子的脖颈。
那年轻人正怒视着顾洲,突然感到脖子一紧,一股冰冷窒息的感觉瞬间传来。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徒劳地去抓那无形的束缚,整个人被那股力量硬生生地提离了地面,双腿在空中无力地蹬踹。
“并非只有祭祀,才能取他性命。”秦渊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丁老三夫妻的耳膜,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冷漠。
“我也可以。”
“儿啊!”丁老三媳妇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扑在他儿子脚边。
丁老三也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瞬间见了红,“大人!大人饶命!饶了我儿子吧!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每年的祭品都是村长和几个老人经手,我们这种小角色哪能知道关在哪儿!”
“我们……我们只是想保住儿子一条命啊!我们有什么错,我们有什么错啊!”
他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扭曲的自辩。
吴大爷看着这对夫妻,又是气愤又是可悲,“你们儿子的命是命,那陆医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不是别人的儿子吗?”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得丁老三夫妻俩一时语塞,只能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嘴里反复念叨着没办法。
人性在极端处境下,总是复杂而又自私的赤裸裸。
顾洲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无法原谅丁老三一家的行为,无法替生死未卜的陆明羽去原谅。
可看着那年轻人逐渐涣散的眼神,看着那对父母濒临崩溃的绝望,他心里同样堵的难受。
秦渊的煞气还在收紧,丁家儿子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但他的余光始终落在顾洲身上。
他能感受到顾洲内心的挣扎和那份无法磨灭的柔软。
虽然他更倾向于用最直接的手段永绝后患,但……他最终还是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缠绕在年轻人脖颈上的煞气瞬间消散。
砰的一声,年轻人从半空中摔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喘息,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丁老三夫妻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紧紧抱住儿子,一家三口哭作一团。
秦渊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一家三口,声音依旧冰冷。
“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他顿了顿,“便送你们全家上路。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丁老三夫妻浑身一颤,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恐万分地看着秦渊,只剩下拼命点头的力气,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