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洲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最终审判时,他忽然感觉到那股紧紧缠绕束缚着他的无形力量波动了一下,另一端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类似…滞涩感?
他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只见秦渊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但眉头似乎蹙得更紧了些,他极其轻微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抬眼看向顾洲,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度的不悦和…某种被制约的憋屈?
虽然那情绪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但顾洲莫名其妙地就是捕捉到了,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契约吗?
这个发现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几乎吓破胆的顾洲猛地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勇气。他舔了舔干得发裂的嘴唇,尝试着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抖得厉害。
“那…那个…大佬?鬼…鬼大人?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
“商量?”男人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般的荒谬感和极致的嘲讽,“汝一介凡夫,蝼蚁之躯,血秽之身,竟敢妄言与吾商量?”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古雅的用词和冰冷的语调像是一把把钝刀子,刮得顾洲耳膜生疼,脑子发懵。什么凡夫?什么蝼蚁?什么血秽?这大佬到底在说什么鸟语?
“不…不是…”顾洲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往后蹭,试图离这个恐怖源远一点,哪怕一厘米也好,“大哥!大佬!祖宗!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呃,鬼体?”
他这通不伦不类的讨饶显然起到了反效果。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里的嫌弃和厌恶几乎要溢出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堪入目,难以理解的东西。
“聒噪!”男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并未见任何动作,但顾洲却猛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巨力迎面撞来!
“卧槽!”顾洲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那股力量掀得向后飞起,重重撞在背后的墙壁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眼前金星乱冒。
然而,预想中筋骨断裂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那股力量在接触他身体的瞬间,似乎被另一种无形的规则强行削弱了十之八九,最后作用在他身上的,更像是一股推力,虽然让他摔得七荤八素、狼狈不堪,但并未造成真正的伤害。
顾洲瘫在墙根,捂着被撞疼的后背,懵了。
另一边的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更加汹涌的震怒!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刚才虽未尽全力,但意在惩戒,足以让这个胆大包天的凡人吃尽苦头。
然而,那股力量在触及对方身体的刹那,竟被那该死的、强行建立的契约之力层层抵消,最终只剩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推力!
这卑劣的凡人!这污秽的血契!竟敢如此束缚于他!
男人周身的气息更加危险和不稳定,玄色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客厅里的灯光又开始明暗不定,显示出其主人极度不悦的心情。他死死盯着顾洲,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顾洲虽然没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看对方那更加难看的脸色和屋里又开始闪烁的灯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更生气了,而且好像…没打成?
难道…这契约还能保护我?
这个念头像是一剂强心针,猛地注入了顾洲几乎吓瘫的身体里。
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胳膊腿,嗯,没事,还能动,除了摔得有点疼。
一股微弱的作死勇气开始在他胸腔里滋生。
他挣扎着坐起来,靠着墙,尝试着再次沟通,语气比之前稍微…大胆了那么一丝丝,“您…您看,这好像是个意外,对吧?咱们这样互相伤害也不是办法…要不…您告诉我,这玩意儿怎么解?我保证,只要解开了,我立刻滚蛋!再也不打扰您老人家清静!”
男人眉头越蹙越紧,显然十分不耐烦,眼中的冰寒更盛。
“解除?”他声音里的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此乃上古血契,岂是汝想结便结,想解便解?汝之血液玷污吾之灵核,此等因果牵绊,早已深入魂髓,妄图解除?痴心妄想!”
顾洲听得云里雾里,只抓住了“不能解”、“血”、“魂”这几个关键词,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但他不死心,追问道:“那…那总得有办法吧?大佬您这么厉害,肯定知道怎么办的对不对?只要您指点一条明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男人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语气冰冷而残忍:“办法?有。汝若魂飞魄散,此契自解。”
顾洲:“!!!”
魂飞魄散?!这不等于是死路一条吗?!还是最惨的那种!
“不是…大佬…这…这代价也太大了吧?”顾洲哭丧着脸,“就没有那种…温和一点的?比如我做点什么好事弥补一下?或者您需要什么供奉?只要我能办到…”
“供奉?”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弧度,“汝这陋室,除却尘埃与这些…不堪入目的俗物,还有何物能入吾之眼?”他的目光嫌恶地扫过地上摔碎的摆件和翻倒的廉价家具。
顾洲被噎得说不出话。
好吧,他确实穷,家里确实没啥值钱东西。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很伤自尊的好吗!
沟通再次陷入僵局。一个气得要死却因为契约没法下死手,一个怕得要死却因为契约暂时死不了。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用看垃圾的眼神,一个用看阎王的恐惧眼神。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对峙感。
过了好一会儿,顾洲实在是被对方那冰冷的视线盯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又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缓和气氛:“那个…大佬…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我…我叫顾洲,照顾的顾,五大洲的洲。”
他想着,知道个名字,以后万一要烧香祷告也好有个称呼不是?
男人冷冷地瞥着他,似乎根本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顾洲硬着头皮,顶着压力等待。
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准备换个话题时,男人却极其冷淡地、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语气,漠然开口:“吾名,秦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