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的顺利拔除,让顾洲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丝。虽然依旧提心吊胆,但至少没再出什么大乱子。秦渊的感知精准得可怕,总能指引他找到那些隐藏在犄角旮旯、能量微弱的小节点。每成功回收一个,顾洲就觉得口袋里的布包又沉了一点,心里却也莫名踏实一分。这至少证明他们的策略是有效的,那个旋涡并非无懈可击。
然而,随着外围节点逐渐被清理,剩下的节点位置越来越深入,越来越靠近一些……敏感区域。
这天,秦渊报出了一个新位置:“地下二层,停车场b区,东北角,备用发电机房旁边,有个废弃的清洁工具间。”
顾洲心里咯噔一下。地下二层!已经非常深入了!而且是在停车场那种光线昏暗、人迹罕至的地方!
“那个……大佬,这个会不会太近了?”顾洲在心里弱弱地问。
“这个节点能量不强,但位置关键,处于几个能量通路的交汇点。拔掉它,能有效干扰它对西侧楼体的控制。”秦渊分析道,“风险存在,但收益可观。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顾洲纠结了。他知道秦渊说的是事实,但这明显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危险。
最终,还是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的决心占了上风。他咬咬牙:“……去!”
他特意挑了个下班时间,地下车库车辆进出最繁忙的时候,混在车流里,刷卡进入了地下二层。
b区灯光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循着指示牌找到那个废弃的工具间,门把手都锈蚀了,挂着一把老旧的挂锁。
顾洲左右看看没人,用老办法撬开了锁摸了进去。
手指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仔细探查。果然,在一个几乎被阴影完全覆盖的缝隙里,他摸到了一个约莫拳头大小、触感冰凉刺骨的黑色石块,上面刻着比之前那些小摆件更加复杂的扭曲纹路。
“就是它。”秦渊确认道,“动作快,‘静音屏障’已加上。”
顾洲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正准备伸手去抠那个缝隙里的小石块。
突然,秦渊的声音急促响起:“等等!不对!”
顾洲动作猛地停住。
“这个节点……是陷阱!别动它,立刻离开!”秦渊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迫。
但已经晚了!
就在秦渊话音落下的瞬间,顾洲身后那扇锈蚀的铁门“砰”的一声突然毫无预兆的关上,紧接着,三四道扭曲狰狞、散发着浓烈怨毒气息的黑影从周围的墙壁、地面、管道阴影中猛地扑了出来!它们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无尽的恶意和冰冷,速度极快,瞬间就封死了顾洲所有退路!
顾洲吓得魂飞魄散,脑子一片空白!他不是没见过灵体,但一次性被这么多充满恶意的怨灵围攻,还是第一次!
“滚开!”他尖叫着,几乎是本能地将口袋里那张早已捏得汗湿的符纸掏出来,胡乱地朝最近的一个黑影拍去!
嗤!
符纸碰到黑影,瞬间爆开一团淡金色的光芒,将那黑影灼烧得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后退了一些。但其他黑影毫不停滞,继续扑上!
他慌忙之中又掏出那串“三才镇魂钱”,也顾不上什么省着用了,看准扑得最凶的一个黑影,胡乱地砸了过去!
铜钱在空中发出嗡鸣,散开一道微弱的金色光网,暂时阻隔了一下那个黑影。但也仅仅是一下!光网迅速黯淡,铜钱叮当落地,变得黯淡无光。
剩下的两个黑影已经扑到了眼前!冰冷的恶意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
三十秒!才过去不到十秒!
顾洲绝望地挥舞着手臂,那点微薄的屏障在这些疯狂的怨灵面前如同纸糊,瞬间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他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侵入身体,思维开始变得迟滞混乱,各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他吞噬!
“秦渊!!”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内心嘶喊!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一道更加浓郁的黑影瞅准空隙,如同毒蛇般猛地钻入了他的身体!
“呃啊……!”顾洲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焦距,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诡异的黑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就在这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一声冰冷到极致、蕴含着滔天怒意的低吼仿佛穿越空间在顾洲耳边炸响。
三十秒,已经是秦渊从栖园赶过来的最快速度。
空间一阵扭曲,秦渊的身影骤然出现!他看到顾洲僵立在原地,身体被诡异的黑气缠绕,眼中一片浑浊,脸上交织着痛苦和一种陌生的怨毒表情。
秦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能感觉到,一股外来的、充满恶意的灵体正在疯狂侵蚀顾洲的意识,试图夺取身体的控制权。若是平时,他有一万种方法瞬间将这孽障揪出来碾碎!
但现在不行。
顾洲的灵魂太脆弱,又与他的力量通过血契紧密相连。强行驱赶,两股力量在顾洲体内冲突,最先崩溃的绝对是顾洲的灵魂!轻则变成白痴,重则魂飞魄散,他自己也要遭到重创。
投鼠忌器!
秦渊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大楼更深处,传来一股冰冷的、带着明显嘲讽和戏谑意味的意念,仿佛在欣赏这出精心设计的困兽之斗。
“找死!”秦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周身戾气翻涌,几乎要压制不住。但他最终没有妄动。他猛地出手,指尖凝聚起极其精妙的控制力,化作数道黑色的能量锁链,瞬间缠绕上顾洲的身体,将那股外来的怨灵之力暂时强行禁锢、压制,阻止它进一步破坏顾洲的身体和灵魂。
然后,他一把抱起已经失去意识、身体冰冷僵硬的顾洲,身影再次一闪,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栖园。
“老东西!出来!”秦渊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怒,直接将顾洲平放在客厅地毯上。
吴大爷像是早有预感,几乎同时推门进来,看到顾洲的样子,脸色也凝重起来:“啧,还是着了道了!”他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顾洲的状况,又看了看秦渊那副压抑着滔天怒火的脸色,叹了口气。
“秦小子,我知道你火大,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吴大爷语气严肃,“你先把他的核心护住,别让那脏东西彻底污染了他的魂。剩下的,我来!”
秦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毁灭欲望,红眸中的暴戾缓缓收敛,转化为一种极致的冰冷。他伸出手指,点在了顾洲心口,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力量缓缓渡入,护住顾洲的心脉和灵台最后一点清明。
吴大爷则从手腕上褪下一串深褐色、油光发亮的佛珠手串,不多不少,正好十三颗,每颗珠子都一般大小,表面刻着极其细微、几乎看不清的梵文,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古朴檀香,但与寻常檀香又有些微不同。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串套在了顾洲的手腕上。
“我这‘冥渡珠’,一颗困一灵。”吴大爷沉声道,“秦小子,你稳住他,别让那玩意狗急跳墙。我来把它引出来!”
只见吴大爷手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那串佛珠突然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金光。他并指如剑,点在顾洲眉心,缓缓向外牵引。
一丝丝浓郁的黑气,混合着顾洲痛苦的呻吟,被艰难地从他体内拉扯出来,如同粘稠的沥青。那黑气挣扎着、嘶吼着,试图缩回去,但佛珠的金光却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它。
过程缓慢而痛苦,顾洲的身体无意识地剧烈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
终于,最后一股黑气被彻底扯出,在空中扭曲成一团模糊狰狞的脸孔,发出无声的咆哮,随即被那金光猛地拉向佛珠!
嗖!
其中一颗原本温润的佛珠,瞬间变得漆黑如墨,仿佛滴入了浓稠的墨汁,一丝阴冷怨毒的气息被牢牢锁在了其中。珠串微微震动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
顾洲猛地咳出一口黑气,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缠绕周身的黑气和那股邪异的气息总算消失了。
栖园里一片死寂。
秦渊缓缓收回手,看着地上昏迷不醒、手腕上戴着那串多了一颗黑珠的顾洲,又想起地下停车场那股冰冷的嘲讽,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让空气凝固,红眸深处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杀回那栋大楼。
吴大爷擦了擦额头的汗,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开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收收你的煞气。现在去,除了把他彻底害死,再把那栋楼里成千上百的活人搭进去,还能有什么结果?那东西巴不得你这么做。”
秦渊猛地握紧了拳,手背上青筋隐现。他死死盯着窗外鼎盛国际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最终,那骇人的气势还是被他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强行压回了体内。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顾洲抱起来,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向卧室。
吴大爷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腕。
冥渡珠,一颗珠子困一个怨灵。
他带了一辈子都没用过的手串,情急之下给了顾洲,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如今,还剩下十二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