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狂躁的怨灵猛地一滞,混乱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地转向顾洲的方向,似乎正在盯着他看。
有反应!
顾洲心中一喜,差点又要分神。
“别分心。”秦渊低沉的声音及时在他耳边响起,“集中注意力。”
顾洲立刻收敛心神,摒弃杂念,用自己的意志力镇压。
“胡霖安!”
手腕上,第二颗冥渡珠剧烈震颤起来,仿佛在与某种强大的阻力抗衡。
珠子变得滚烫,顾洲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牵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秦渊和钟暮同时上前半步,一黑一金两股不同的力量隐隐萦绕在顾洲周身,既是在保护他,也是在辅助他稳定局面。
怨灵的形态在清晰与模糊之间剧烈摇摆,发出痛苦的呜咽。
僵持了大约半分钟,珠子的震颤才逐渐平息下来,最终恢复了温润平和的模样。
而院中那道灵体,也彻底稳定了下来。
狂躁怨气散去,显露出一个清晰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民国时期军装的年轻男人,看上去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只是脸色苍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痛苦与迷茫,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顾洲身上,嘴唇微动,发出干涩而沙哑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我……我是谁?”
顾洲看着眼前这个与之前疯狂状态判若两人的俊朗军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嘿,哥们儿,可算把你叫醒了。”他语气带着点熟稔,“这里是灰岩村,你叫胡霖安,还记得吗?”
“胡霖安……对,我是胡霖安……”他的记忆还有些混乱,“灰岩村……是什么地方?”
顾洲一愣,“灰岩村啊,就是你们当年驻扎过的那个村子。还有个戏班,那个唱《白蛇传》特别有名的台柱子,白老板,你还记得吗?”
白老板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胡霖安尘封的记忆。
他浑身一震,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急切,猛地向前一步,“白老板……萧白,对萧白!我要去落霞村找萧白,他在哪里?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情绪激动,下意识地就想抓住顾洲问个明白。
秦渊几乎是在他动的同时就侧身挡在了顾洲面前,眼神冷淡的看着他,虽然没有释放煞气,但那保护的姿态再明显不过。
胡霖安被秦渊挡住,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对方并非凡人。但他此刻满心都是萧白,也顾不得许多,只是焦急地重复,“我要去落霞村,萧白他在等我!”
顾洲从秦渊身后探出脑袋,一脸懵,“落霞村?不是这儿吗?这事儿怎么对不上啊?”
钟暮此时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地解释,“这里就是落霞村,是后来因故改名为灰岩村的。”
“我靠,你早说啊。”顾洲撇撇嘴,“那个……你说的那个白老板她不在了。”
胡霖安怔住了,他环顾这个破败陌生的院落,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不在了……你说他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顾洲看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忍,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就是……不在了啊。都过去一百年了,白老板她……早就不在了。”
“一百年……不在了……”胡霖安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后退半步,脸上只剩下巨大的悲痛和恍惚,“是啊……他不在了……我怎么会忘了……他早就……”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悲伤回忆中。
顾洲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百年前就心碎而死的痴情鬼。
等胡霖安情绪稍微平复一些,顾洲才想起另一个关键问题,他挠挠头,好奇地问,“那个……胡兄弟,之前在那个石室里,鬼新娘偷袭我,是冥渡珠自动护住帮我挡了一下,是不是你……?”
胡霖安抬起有些泛红的眼镜,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当时……我意识混沌,只是模糊感觉到你身上有……有我很在意东西的气息,不能让你出事……便下意识……”
“很在意的东西?”顾洲眨眨眼,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白玉扳指,“是这个吗?”
那白玉扳指一出现,胡霖安的目光立刻被牢牢吸住,他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声音带着颤抖,“是它!这是我送给萧白的定情信物!怎么会在你这里?”
“好家伙。”顾洲眼睛一亮,感觉所有线索瞬间串了起来,“这是你送萧白的定情信物,然后那个鬼新娘就是靠这个扳指来认新郎的,所以,那个所谓的鬼新娘,真的就是白老板……萧白?”
胡霖安听到鬼新娘三个字,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困惑和一丝不悦,“鬼新娘?什么鬼新娘?你们在说谁?”
顾洲好心地解释,“就是你那个女朋友萧白啊,她现在……怎么说呢,情况有些特殊……”
胡霖安听他说完,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他沉默了几秒,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抬起头,看着顾洲,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萧白,是男子。”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雷,把院子里除了钟暮和秦渊外的其他人都炸蒙了。
顾洲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半天没合上。
吴大爷手里的烟袋杆差点掉地上,连靠在门框上的陆明羽都下意识推了推眼镜,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男……男的?”顾洲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确认。
胡霖安看着他们震惊的神色,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又带着点自嘲的弧度,“很意外是吧?觉得我们很奇怪?当年……我父亲知道后,也是这般反应,甚至……更激烈。”
顾洲这才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可能伤到对方了,赶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胡兄弟你别误会!我们不是觉得奇怪,是……太突然了,我们一直以为白老板是个女的,这信息差有点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吴大爷也回过神来,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了然和感慨,“难怪……难怪那胡大帅反应如此激烈,要做出那般绝情之事……也难怪这祭祀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原来根子在这儿……”